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坑爹小萌物】整理 本书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不得做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夫君是个演技派 作者:苏子叶寻雪 文案 南月国儒学世家白府出了个不学无术放荡不羁的女公子。 坊间多有传言,白家有女名子曰,大龄未嫁,娶之不敢。 北翟国小王爷慕九渊自幼体弱多病,时常咳血,巫师言:命不过三旬。 九渊弱冠之年,亲请圣恩望迎娶邻国南月白家小女子曰。 纷乱五国割据时代,两邻以缔结姻亲互通友好,实为上策。 白子曰怒言:“让我嫁给一个短命鬼?!开什么玩笑?!” 慕九渊狡黠一笑:“本王只是在做善事罢了。” 废柴女公子遇上短命小王爷, 两个穿越,一个重生。 以为剧本在手,实则依旧变幻莫测。 且走且看吧…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穿越时空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白子曰,慕九渊 ┃ 配角:焉离,白子艺,秦木摇,白子怀,阿英,青竹子 ┃ 其它:双穿,甜文,重生 ================== ☆、不嫁·奈我何(一)   南月有女白子曰,儒学世家白府白太傅家中排行老三的女儿。   也是南月出了名的大龄未嫁,不学无术行为举止放荡不羁的女公子。   被旁人说的这么不堪,白子曰心里很是不爽。   什么叫做‘大龄’?   姑娘今年不过十八,放在现代,那可是终于脱离高考苦海,即将迎来大学新生活,美好的青春才刚刚开始的年纪!   什么叫做‘不学无术’?   就那些个四书五经文言文什么的特别精通就是‘学了有术了’?不是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吗?敢情南月国不讲究这个?!   还有那个什么什么‘放荡不羁’!   难道非要裹个小脚,走着小碎步,笑不露齿,足不出户,待在家里绣绣花,等着嫁人就是对的?!   算了算了,说了这么多,也还是难逃被穿越的命运。   只是让子曰一直头疼的是,这穿就穿吧,还非得是到了一个在历史课本上从没见过的时代。五国割据?!南月,北翟,西鸣,东燕,中吴。   一个也没听说过…   历史学的好又有什么用?   白子曰非白子曰,不过是一个从现代误打误撞而来的十八岁少女罢了。   命运重新来过,投个胎,又是十八年。   大概是因为始终怀揣着总有一天还会穿回去的信念,所以这十八年来,白子曰坚定不移的做着一个混吃等死的逆子。   与这个儒学世家万分格格不入。   反正是正室生的孩子,旁人那些个闲言碎语什么的说说也就罢了,倒也没人真的把她怎么样。   坊间传言虽不悦耳,却也为她避开了嫁人这件事,心安理得悠闲自在的当个啃老的‘老姑娘’,继续盼望着未来的某一天。   回到现代。   ……   ‘如今这南月真真儿是没人敢娶你这个有违世俗的异类了。’   就在十天前,大哥白子怀还带着开玩笑的语气说着这样的大实话。   结果话撂下还没过几天,老天爷就让他见识了什么叫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南月国没有,不代表别国无人!   太子焉离急匆匆的大驾白府,就直奔子曰的小院去了,众人皆是一脸疑惑,不知发生了何事。   ‘啪’的一声。   子曰的手掌狠狠的拍在桌上,满脸怒意的说道:“这北翟的九王爷是不是有病啊!他连我见都没见过,就说要娶我?!不知道我名声不好吗?瞎凑什么热闹?”   焉离顿了顿回道:“他确实有病。”   “啊?!”   “北翟国九王爷慕九渊,自幼体弱多病,时常咳血,宫中太医皆无能为力,国主请巫师为其驱邪,而后曰:命不过三旬。”   焉离说的时候,眉头皱的紧,这事儿不算是秘密,各国多少有所耳闻。   而不久前,慕九渊刚行过弱冠之礼,随后便奏请他父皇,望迎娶南月国白府嫡女白子曰为妻。   “今日北翟使者进宫将书函面呈父皇,众臣皆言此为缔结两国友谊的美好姻缘,纷纷表示赞同,我父皇在询问你父亲过后,便当场修书答应了这门婚事,我一人反对被父皇呵斥,只得一下朝便马不停蹄的赶过来告知你此事,你要有个心理准备,估摸着一会儿白太傅就要来与你说了。”   焉离话说一半的时候,子曰就已经气冲冲地站了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他都已经二十了!一个三十不到就会死的人怎么好意思向我求亲?!”   “小姐,您先别着急,说不定这事儿还能有转机,夫人就您这么一个女儿,一定不忍心您嫁到远方去的。”阿英在一旁试图劝慰。   “拉倒吧,南月没人敢娶我,如今有了这么一门光耀门楣为国效力的婚事送上门来,白家怕是巴不得我早点嫁了呢。”   一晃数日过去,白家上下为这桩婚事操碎了心,白子曰说什么都不肯嫁,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上演完毕之后,整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除了婢女阿英,谁都不见。   白太傅说,反正成婚是明年开春的事,有的是时间跟你耗着,无论如何终归是要嫁的。   ‘噗’!   两瓣瓜子皮从子曰口中吐出,以一个漂亮的弧线飞跃出去,不偏不倚的落在不远处的瓷盘中。   随即引来身旁婢女阿英的欢呼雀跃拍手叫好。   子曰得意的挑了挑眉毛,嘴角微微上扬,笑容不言而喻。   她已经在自己房间里宅了不下十日,委实无聊的很。   屋外回廊上,此刻正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不多时,敲门声传入耳中。   “子曰,这婚事可由不得你任性,毕竟是两国交好之约,你当知身上责任重大。”   说话的人就是子曰的母亲,也就是这白府的正室夫人李氏。   这已经是她第N次过来当说客,没有意外的依旧被子曰拒之门外。   子曰将手中的瓜子‘哗的一下’撒于盘中,懒洋洋的起身,靠在窗栏上,双手环于胸前,隔着一道屏障,翻着白眼回了两个字:“不嫁!”   “你这孩子,怎么就不知为大局考虑呢!真是…”   “我再说一遍,不!嫁!”   “你!!”   又是一阵脚步声,看样子是走了。   “小姐…”阿英怀抱着托盘,神色担忧的望着子曰。   子曰苦笑:“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完全是在做无谓的挣扎…”   其实白子曰心里也明白,这么僵持下去,还是逃不过一个‘嫁’字。   只是左右是混吃等死回现代,她本意上,还是想一直待在这个多少有点安全感的‘家’。   万一那个叫慕九渊的没过几天就死了,她岂不是年轻轻的就成了寡妇,往后的日子可还怎么混?   想想都觉得画风不太对。   不禁打了个寒颤:“要不…我逃个婚试试?”   ……   南月都城内繁华似锦,出了城门却是荒草碧连天,人烟稀少。   白子曰不会骑马,又不敢大张旗鼓的去租马车,最后只好步行。   出了城郊的第一个分叉路口,白子曰站在原地犹豫了半响都没琢磨明白走哪一条路。   路中央的山坡上有一棵大榕树,看起来有些年头,枝干茂密粗壮,饱经沧桑。   白子曰觉得肚子有些饿,便在树下找了片空地,从包袱里拿出干粮吃。   怎么都觉得食之无味,心头不禁飘过‘还是家里好’五个字。   等过了会儿困意渐生,就寻了个粗壮的树干爬上去,悠悠然的睡着了。   榕树枝叶茂盛,不经意望去,确实也不太能发现她的存在,只是这逃婚怎么看都显得颇为敷衍,一点也不着急忙慌,更没有人来追她。   好似大家商量好的默契,秉持着‘你开心就好’的宗旨。   夏日炎炎的晌午,透过枝叶散下来的光不叫阳光,而是烈日,即便大树底下好乘凉,但时间久了还是有点燥热。   睡梦中的子曰恍恍惚惚的以为是在家中,不由自主的翻了个身。   然后‘砰’ 地一声。   直线落地。   “诶呦喂!摔死我了。”子曰从地上爬起来,看着有点狼狈。   当做枕头用的包袱也跟着掉了下来,撒了一地金银首饰,都是她从家里带出来准备当盘缠用的。   子曰缓过神来,拍了拍身上的杂草和尘土,打算过去收拾包袱,却突然觉得身旁好像有人,心头一惊,猛地回头望去。   两个衣着朴素的男子,正用探究的目光看着她。   子曰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刚才我摔下来的时候,你们是不是就在树下?”   其中身着玄色衣裳的男子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你们看到有人摔下来,就不能好心的扶一把吗?”   想到刚才隐约看到有人在她摔下来的那一刻身手敏捷的躲开,心中怒火嗖的一下蹿上来,有些生气。   另一白衫男子便回道:“突然间有个庞然大物从头顶落下,人的本能意识自然是躲闪。”   “庞然大物?!”   子曰心中的怒火燃烧的更旺,双手叉腰,站到那男子身前,一副要与他决一死战的模样。   目光灼热,有点刺眼。   男子突然笑了,笑的倒是挺含蓄,然后在子曰还未开口之前,先一步说道:“白子曰。”   ‘啊?’   子曰一秒破功,本能的后退两步,结结巴巴的问:“你…你谁啊?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刚说完,又像是惊醒般的大叫一声:“啊!你是家里派来追我回去的?!我告诉你们,我是不会回去的!死都不回!你们去跟我爹说,要是再逼我嫁给那个短命王爷,我就割腕自尽!”   “……”   天气好像更热了些,知了声响彻四周,子曰的侧脸已经有汗珠落下。   “什么叫短命王爷?你说话也…”先前那个玄色衣裳的男子忽的回嘴。   看起来对‘短命王爷’四个字颇有些反感。   只是话还未说完,就被那白衫阻拦,没能接着说下去。   白衫男子从宽袖中取出一块折叠的非常方正的帕子,十分自然的走上前,轻抚过子曰的侧脸,将汗珠拭去。   距离拉近,男子白衫上那些精致素雅的丝线刺绣映入眼帘,相较于远观时的纯色,实属低调中的奢华。   一股自然的清香扑鼻而来,像是…像是…衣服洗过晒干之后留下的那种洗衣液的清香。   等等!洗衣液?!   子曰此时的小差开的着实远了些。   对方似乎是看出她在神游,便带着坏笑,故意“喂!”了一声。   子曰一紧张本能的后退一步,结果被榕树底下的旁枝绊倒,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男子立刻上前环腰将子曰托住,颇有些玩味的问:“你是逃婚出来的?”   子曰自然是不愿意答他。   “说不定你那未来的夫君也不是如你想象中的那般差劲,坊间传言多不可尽信,需眼见为实。”   言语间男子又靠近了些,那深邃的眼眸,让子曰更显慌张。   “……”   “子曰,回家吧。”男子轻声说。   白子曰忽觉头晕乎乎的,顷刻间便失去了意识。 作者有话要说:  甩新文,欢迎围观我的子曰菇凉和九渊小王, 评论,文收,作收,期待小天使们的出现,么么哒! 红包不定时发送,主要随心情,哇哈哈。 苏公子这厢有礼了! 来啊来啊来... ☆、不嫁·奈我何(二)   “水…水…”半梦半醒的子曰,干涩的唇,口渴难耐。   阿英赶紧倒了杯水凑上前,将子曰扶起,小心翼翼的把水喂到她的嘴里。   子曰还是没有恢复意识,昏昏沉沉的又睡了过去。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才醒来。   “小姐醒了,可把阿英吓坏了,感觉怎么样?奴婢去传大夫过来给您再瞧瞧吧。”   “先不用,我想稍微坐起来点。”   子曰觉得身子有些虚浮,在阿英的帮助下半躺在床榻上,身后靠着软垫,姿势还算舒适。   “我记得昨日是在那颗榕树下来着,怎么又回来了?”   想起记忆停留的最后一瞬间,还是要问个明白。   “小姐是被两个到都城往来贸易的好心商旅送回府上的,说是在来都城的途中偶遇小姐,结果小姐因为中暑昏迷,他们便急匆匆的将你送了回来。”阿英伏在床前缓缓道来。   “原来是中暑了啊…”子曰似是在自语。   “小姐以后可别再做傻事了,不管怎么样,阿英都会一直陪在小姐身边的。”   子曰笑着点头,想了想又问:“那…那二人可有留下姓名?”   “夫人有询问,但是他们说举手之劳,无需挂在心上。”   没想到看着不怎么样,倒还是个做好事不留名的主儿,就勉强归于好人的行列吧。   子曰思量之间,就听到门外传来父亲白太傅的声音。   “子曰,听说你醒了,为父有些话想对你说。”   阿英目光望向子曰,等待她的指示,是否前去开门。   “去吧。”   阿英起身将门打开,白太傅进来的同时,让下人们一并屏退了。   门被关上,白太傅走到子曰的床榻前,默默坐下。   半响没说话。   此刻,父女间竟有些说不上来的尴尬。   直到两人默契般的几乎同时说出‘子曰’‘父亲’两个字时,气氛才算打开。   “父亲先说吧。”子曰言。   白太傅长嘘一口气,目光直视子曰,缓缓说道:“你是为父的第一个女儿,无论怎样,你都是为父最珍视的孩子,即便是嫁去他国,白家依旧永远是你最坚强的后盾,你可明白?”   白太傅所言之意,不过是告诉子曰,如果有一天那慕九渊不幸早亡,你还是可以回到白家的,不必太过悲观。   可话虽这么说,那‘大龄未嫁’和‘寡妇’毕竟不是一个层面的形容词。   子曰一个现代人都有点接受无能,何况是古人。   白太傅这位老古板倒是难得想的这么‘开’。   “父亲之意,子曰明白,可孩儿终究还是不想离开这个家。”   “答应这门婚事,虽逃不开圣意难驳之说,但为父却也觉得那位九王爷,或许是个可嫁之人。”   子曰听到白太傅这么说,疑惑的望着他。   白太傅也未曾见过那慕九渊,又何故如此说。   大概是看出子曰所想,白太傅颜上总算微微有些笑意。   “那九王爷送来的求婚书函中所言,望娶你为妻,为父正是看重那一个白纸黑字的‘妻’字。”   对啊,对方是王爷来的,通常不是应该用‘王妃’二字吗?   白太傅继续说道:“即为妻,那便心中已然有一个为夫之道的责任,王爷的身份因你而刻意避去,如此与众不同,也是颇有心思,为父感念这份真诚,亦觉得,虽未见,却也许是个不错的人。”   子曰听到这话,尴尬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老古板就是老古板,区区一个字,就能看出其中真诚。   然后把女儿拱手送出。   子曰是该说他天真呢?还是无邪呢?   对方大概就是猜中他一个老学究喜欢咬文嚼字的毛病,故意在这上面投其所好,正中下怀。   子曰呵呵的笑了两声,明明先前还有些昏昏沉沉的,此刻却异常清醒。   “那个,父亲,我觉着吧,就以一个字下定论…是不是…有点过于草率呀?”   白太傅听后,嗖的一下,站了起来。   情绪有点不太好。   “你这是在质疑为父?”   “不敢…不敢!”   “那就嫁吧!”   “不嫁!额…我是说…不想嫁!嗯…不…不太…想嫁!”   “我只当听到的是最后两个字!”   啥?!   子曰差点从床上一个腾空滚下来。   这老家伙也是没谁了。   最后,临出门前又说道:“距离婚期还有大半年,只要你答应婚事,这段时间,你可以随意安排,想怎么胡闹怎么胡闹,为父保证,没人可以管你!”   临了临了,又添了一句:“但是,别太过分。”   看样子,这婚是非结不可了!   子曰有些绝望的瘫倒在床榻上,连仰天长叹的力气都没了。   阿英冲进来,一个劲的喊着:“小姐,你没事吧?!”   沉默…再沉默…   还是沉默…   子曰突然像是用尽全身的力气,从床上一跃而起,单手叉腰,一手举高。   大笑三声,然后高呼:“从今天开始,逍遥去咯!”   阿英被她这突然的举动吓到,愣是惊得半响没说话,茫然无措。   直到被子曰拉着一起跳到床上,才勉强回过神来。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左右都得嫁,那就过好这段最后的单身时光吧!”   ……   城中闹市有一家非常有名的金宇客栈,装修风格完全就是白子曰最中意的那一款。   复古中的复古,古风中的古风。   当然,这话只针对她这个现代人。   古人哪里需要复古,自己本来就是老古董了。   白子曰迈着大步,手里攥着一张写满字的宣纸,放在白太傅面前的时候,着实把老人家惊到了。   这么多年,他还是头一回见到白子曰写这么多字。   虽然,还是有那么些错别字的存在,但却也算是难能可贵了。   纸上所写之事,简而言之,就是契约条款。   诸如,搬离白府,住到金宇客栈。   若是放在往常,白太傅的白胡子估计都要气的吹飞掉。   然而这次,无论白子曰多么有违常理,不合乎礼仪礼法,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默许了。   只要她愿意嫁,什么都好商量。   白子曰搬家那天,是从白府后门走的,算是多少给白老头留点颜面,低调做事。   焉离知道她要搬到客栈去住,象征性的反对了一下。   毕竟客栈那地方,在他一个太子眼里,鱼龙混扎,一个姑娘家住在那确实不太好。   可这个小白子曰两岁的太子弟弟,从小就没有一件事真的敢反驳白子曰。   白子曰的话,在他那,简直比他父皇的圣旨还圣旨。   若是可以,他倒是巴不得自己也住到那客栈去,怎么说,也可以天天见到子曰不是?   大哥子怀难得不办差的日子,硬是被子曰大清早就叫醒,然后被使唤的比下人还下人。   除了阿英,白子曰没麻烦白家任何一个下人,因为,重活都让她大哥和太子两个人干了。   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估计坊间又要说她这个那个什么什么云云了。   白子曰在金宇客栈包下一个豪华套间,常住半年起,店主收到定金的时候,简直乐开了花,嘴都合不拢。   住处算是定了,接下里就是购置行头。   子曰让阿英找了家普通百姓常去的绣庄,做了些朴实无华的寻常男装,方便平日出门走动。   换上新装,白子曰大摇大摆的走在街市之中,手中挥舞折扇,看起来倒是有几分翩翩美少年的模样。   过往出来买菜的良家小女子时不时投来爱慕的小眼神。   白子曰隔着折扇偷笑不停。   结果得意忘形走偏道,踩到旁边卖鱼大叔家不受管制从水盆里翻腾出来在地上拼命挣扎的活鱼。   仰天一声吼‘啊’!   阿英试图去拉她,结果两手交汇,完美错过。   白子曰绝望的欲哭无泪,准备好接受地面的亲密碰触。   看起来有点…视死如归的…悲壮。   “又见面了,白子曰!”   身体再一次被那个曾经扶过自己的有力臂膀拦腰拉了回来。   这次大概是特别事出突然,力量有点大。   这一个回转,硬生生将两人贴在了一起。   子曰完全栽倒在那白衫男子的怀中,额头撞在他坚实的胸膛上。   传说中的,完美身高差?!   “小姐!”阿英的一声呼唤,将画面转回现实。   白子曰几乎本能般的从那白衫怀中弹出来,有些窘迫的拿手遮着脸,三两步躲到阿英身旁。   随手摸了下头顶的发髻。   我去,歪了…   美少年的美好形象…毁了。   子曰恨不得赶紧逃离现场,低声对阿英说:“你赶紧给那卖鱼大叔点钱,算是赔了那条鱼,我先走一步,你随后跟上。”   阿英掏出钱袋,迅速摆平卖鱼大叔,跟在白子曰身后,两人一前一后。   走的有点快…   身后传来那男子的声音:“你的折扇!”   白子曰仿佛没听见一般,脚步更快,有种竞走比赛的感觉,头也不回的消失在巷尾。   “每次见到她都这么戏剧化,和印象中…似乎不太一样。”   男子握着手中的折扇,笑容停在嘴角。   一个帅气的转身,朝着相反方向,悠哉悠哉的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旁白苏的小剧场-发布会现场采访1 旁白苏(旁旁):欢迎各位来到【子曰慕九渊】的开播新闻发布会现场,接下来我们就邀请几位主创人员和大家来聊一聊苏苏的这个新的故事。 掌声... 几位主创上台,递麦... 旁白苏:几位先依次跟大家打个招呼吧。 白子曰:哈喽,大家好,我就是那个南月出了名的不学无术放荡不羁的女公子白子曰。 慕九渊:在下便是白子曰口中的短命王爷慕九渊,今天不咳血! 众人大笑。 旁白苏:继续继续,接下来是我们的乖乖男焉离太子。 焉离:我可以说我一点也不乖吗?我只是一个喜欢姐姐的少年而已,哈哈,大家好,我是南月的太子焉离,请多多关注我在剧中的表现,谢谢。 旁白苏:明明就很乖巧可爱嘛,来吧,最后是我们的作者大大,也是旁旁的老朋友苏苏,苏子叶寻雪! 苏子:嗯,你们好。 旁白苏:这次新剧中各位的角色担当都是什么呢? 白子曰:我负责混吃等死乐逍遥。 慕九渊:目前大家看到的是,我负责在白子曰即将摔得四脚朝天或是狗吃屎的时候,及时拖住她! 旁白苏:我发现九渊小王还是很幽默的呀,哈哈,预感和白子曰会擦出不一样的火花,恩恩,那焉离呢? 焉离:嗯...我负责...目前看,就是打酱油,但后面就不一定了哦!是不是,苏子? 苏子若有所思的托着下巴,回道:嗯,是这样,焉离的角色还是很有张力的,我觉得就是... 官方苏已上线,旁旁表示,预知后面的采访如何,敬请期待【子曰慕九渊】发布会采访2... 旁白苏:恩恩,顺便帮苏苏应个援!读者小天使们,记得要多多留言,收藏哦!就酱紫,下次见咯! ☆、不嫁·奈我何(三)   回到客栈房间前的走廊,焉离已经等候多时。   子曰挡着脸的手刚好也挡住了焉离所在的位置,根本无意识太子殿下驾到。   一边说着:“阿英,去打盆水来。”   一边用另一只手扶着歪掉的发髻,直冲冲的朝房门奔去。   ‘哎哟’一声,撞到人墙上了。   抬头一看,这才发现焉离的存在:“你怎么过来了?”   焉离看着她这幅狼狈模样,立刻关切的问:“发生什么事了?”   子曰苦笑一声,推门进去,焉离跟着进了屋。   阿英端着水盆进来,帮子曰重新梳好发髻。   在这过程当中,子曰便就将方才发生的事说给焉离听,引来焉离一阵失控的大笑。   最后被子曰一记眼神杀,硬生生憋笑回去。   “你还没回答我怎么有空过来呢。”   焉离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就…刚好提早完成课业,朝中也没什么事,出来走走,顺便看看你。”   “顺便?!”子曰眉毛一挑,对这个词不太满意。   焉离立刻解释道:“我是说…我是说,其实,主要是来看你的。”   子曰盯着他,鼻音‘嗯’了一声,故意语意上扬,弄的焉离更加无措。   阿英在一旁笑着说:“方才店家还说,楼上那位公子两个时辰前就来了,等了许久呢!”   子曰瞅了一眼阿英,扑哧一声也笑了。   抬手在焉离高挺的鼻梁上刮了一下:“逗你的!瞧你那紧张的样儿。”   焉离看着她灵动而闪烁的目光,神情悠扬,方才因为糗事而有些气恼的心情仿佛一扫而空。   “虽然比我早出生些,但我可从未当你做姐姐,所以,别总是把我当做小孩子一样,怎么说,我也是一国太子,将来可是要管理整个国家的!”   “是是是,焉离可是这南月国的储君,小女子怎敢造次。”子曰一边说着,一边咯咯地笑。   焉离看她开心的样子,也忍不住笑起来。   只是没多久,子曰的笑容戛然而止,有些失落的说道:“可惜,我大概是看不到你将来继承父业的那一刻了。”   气氛急转直下,焉离正在想要说些什么好。   子曰却突然捧住他的脸,十分认真的对他说:“焉离,你将来一定会是一个受子民爱戴的贤君,我知道你心中有盼望百姓安居乐业,天下再无战事,和平美好的未来,为了那一天,你一定要好好努力,无论我在哪儿,都会默默支持你的。”   焉离望着子曰,目光坚定,使劲儿点了点头。   “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   子曰在这个时代,在南月国,真正算得上交心的好朋友,大抵也只有太子焉离一人而已。   因为白老头是太子太傅的缘故,幼年时,子曰就与太子焉离相识。   焉离身上多的是乖巧懂事,有礼有数,深得国主和白老头的喜爱。   只是这样的焉离偏就喜欢跟在白子曰的身后,旁人看来千万分不搭的组合,居然愉快的玩耍了十几年。   焉离中意子曰,这是焉离心中最大的秘密。   他一直期望弱冠之年,可以名正言顺的向白老头求娶子曰。   所以当白家因为子曰的特立独行而大龄未嫁无人敢娶之事头疼的时候,焉离却暗自欣喜。   时间拖得越久,他的愿望就能实现。   他一直在等那一天,可惜,天不遂人愿,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婚事没有转圜的余地,焉离只能看着心爱之人嫁给别人。   这种滋味儿,别提有多难受,可他毕竟是太子,是这南月国未来的主人。   他不可能为了一个女子违背自己肩负的责任。   所以,就像子曰打算逍遥快活的过完这最后的单身时光一样,焉离也倍感珍惜,这最后可以时常见到子曰的温暖和心动。   ……   “肚子饿了,我们去吃东西吧。”子曰拉着焉离下楼,一路上有说有笑。   金宇客栈有自己的饭庄,菜品一流,许多不住店的客人,也会慕名而来,吃几道招牌。   子曰趴在楼梯扶手上,向焉离介绍着这里,视线扫过全场,再次回头看向焉离和阿英。   只是脑中突然闪过一张熟悉的脸,猛地又回头去看。   在一众客人中,准确无误的扫描到了那张熟悉的脸,对方倒是还没注意到她的存在。   “遇到熟人了!”子曰颇有兴致的说道。   焉离和阿英同时回道:“谁啊?”   大堂偏角靠窗的一个四角桌前,子曰带着焉离和阿英出现在两位客人面前。   “今天这顿算我请,感谢你两次出手相救!”几乎是在对方抬起头的一瞬间,子曰就立刻说道。   然后不请自便的坐在空着的位置,顺便招呼焉离和阿英也坐下。   “还不知阁下尊姓大名?”子曰礼貌的微笑着问道。   “木九。”对方这次倒是没有推辞,答得爽快。   “慕九渊?!”   也不知为何,听到对方报上名字之后,子曰竟本能的脱口而出了‘慕九渊’的名字。   看样子,最近被这名字折磨的不轻,听到个有些相似的,就联想到了一起。   只是她这不经意的三个字,立刻引来在坐几人微妙的情绪反应。   半响沉默,没一个人接话。   最后只好她自己干笑着继续追问道:“哪个木?哪个九啊?”   对方回道:“树木的木,数字九。”   子曰再问:“该不会是家中排行老九吧?”   对方点头,神色平常。   只是他身旁的那个人,明显跳脱了一下,今日一看,这主仆关系倒是全然明确了。   “这位公子看起来不像是南月国人,敢问故乡何处?”一直没出声的焉离突然问了一句。   子曰虽然知道白衫从别国而来,但却也不知他来自何处。   如此一问,倒也是好奇的跟着焉离的视线,望了过去。   “北翟。”   ‘啪’的一声,又是子曰的一掌落在桌子上,引来周围客官的目光。   “你们认不认识慕九渊?!”子曰愤愤的说道。   ……   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   之后木九缓缓回道:“自然是知道的,我国国主第九子,人称九王爷。”   他身旁的侍从,似乎有点按耐不住,颇有些据理力争的意思急冲冲的说道:“其实前面我就想跟白姑娘说说道理了,怎么说你直呼其名的人,也是我国的王爷,多少也该礼貌性的尊称一声,九王爷不是吗?姑娘出身世家,应是最懂礼数的不是吗?”   子曰从小到大,被人用礼数礼教束缚着批/斗了无数回,听到他这么说,委实也没当回事儿。   只是问题涉及慕九渊,那个她不久后要嫁的,将来不知道要在同一屋檐下共度多久的‘夫君’。   莫名火大!   连带着此刻看北翟的一切都不顺眼,更何况,此人的名字还与慕九渊颇为相似。   还是火大!   “你们既是从北翟而来,又知我是白子曰,那我与慕九渊的婚事,想来,你们也是知道的。”白子曰说话的气势总算来了,顿了顿,又继续说:“我既然被迫要嫁他,那将来便就是夫妻了,夫妻之间,为何不可直呼其名,名字取了,就是拿来给人叫的,难不成,慕九渊三个字,是摆设?!”   子曰笑容有加,只是皮笑肉不笑。   侍从还想回嘴,被那个叫木九的制止了。   “说的有理,是我的属下多言了,还请见谅。”   “见谅倒是可以,不过有一事我还是想做个求证!”子曰说道。   木九做出姑娘请讲的手势,子曰便问了:“慕九渊…真的…命不过三旬?!”   子曰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了刚才的气势汹汹,眉头皱着,眼神说不上是期待还是害怕,对于这个答案,似乎是想知道,又害怕知道似的。   木九的嘴巴刚动一下,还未开口,就听到子曰说:“等等!等等!你就告诉我,答案是好的还是坏的就好。”   气氛莫名被紧张起来。   木九刚一个‘h’的口型出现,子曰便拍着胸口,长舒一口气,笑着说:“好的!啊哈哈。”   “坏的。”   木九的回答,犹如一道闪电,噼里啪啦的瞬间让白子曰彻底蔫儿掉,无力的趴在桌上,欲哭无泪。   “王爷自幼体弱,身体确实不太好,多数时候都待在家中,偶尔出行都要步辇相伴,稍有些疲累就会咳血,在北翟也不算是秘密,众人都多少知道点。”   木九的话,犹如在伤口上撒了把盐。   子曰拉着哭腔,握着小拳头,在桌上墩了几下:“那不就是个短命的嘛…”   木九被她的语气表情,还有小动作逗得忍不住笑了。   侍从听到短命两个字,又要发作,木九挥手示意他不要在意,随口说了句:“她有句话说的对,她是要嫁给王爷的,往后就是夫妻,也就是王妃了,你可明白?”   这方是话中有话,侍从很快理解其中意思,但那方的子曰听到又有人提及婚事,心头郁闷至极。   “焉离,我回屋去了,你们自己吃吧。”   随即起身就走,阿英紧跟上去,焉离自然也不会再待,向木九点头示意之后,追着走了。   “这个白姑娘到底哪里引得王爷的注意,非她不娶,属下实在有些看不透。”侍从看着白子曰一行三人离开转而对身旁的人说道。   “虽然确实与从前颇有些不同,但毕竟她就是南月国唯一的白子曰。”   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仿佛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 ☆、玩乐·两相宜   木九手中的折扇,缓缓展开。   白纸一张,啥也没有。   一般来说,不是都应该有个墨宝文书,山水画卷什么的吗?   想不到一个世家闺秀居然如此不按常理出牌。   有意思。   合上折扇,木制扇尾的侧沿,凸起的一根木刺,不轻不重的扎到了木九的手指。   视线带着过去,‘白子曰所有’五个刻的不太整齐的小字映入眼帘。   木九有些好笑的哼了一声。   果然,与众不同。   “王爷,我们安排在南月国的人都已部署好,差不多也该回北翟了。”   侍从青竹子手握挂在身侧的剑柄,行礼过后,恭敬的向木九请安,并汇报此次他们前来南月所谋之事的进展。   “不急,我还想在南月多待些时日。”木九侧目,声音低沉的说道。   青竹子立刻义正言辞的回:“可是王爷这次已经离开北翟许久,在西鸣停留的时间又有些长,若是在南月再耽搁些日子,怕是府中会出岔子,走漏风声就不好了。”   “府中诸事有你,本王自然不担心,不然,你先回去,如何?”木九起身拍了拍青竹子的肩膀,看似非常随意的说道。   “青竹子自是不会离开王爷身边的,王爷就不要拿属下开玩笑了!”   木九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局促中带着紧张。   “我就是想看看这个白子曰,到底值不值得我慕九渊娶回家!”   折扇在慕九渊的指尖打了个翻转,重新握回掌中。   木九就是慕九渊。   当然,他确实也没打算在成婚之前,告知白子曰自己就是她死都不肯嫁的‘短命王爷’。   ……   阿英端了些膳食送到子曰房间,子曰握着筷子,夹起一根萝卜丝儿,眼看着要送到嘴边,结果伴随着一声叹息,又原封不动的放回盘里。   “小姐,说好的乐逍遥呢?!”   真是颇为符合时宜的一语惊醒梦中人…   “是啊,没有比这更坏的情形了,更何况早就知道会是如此。”   “那我们今天去哪儿玩儿?”阿英一脸期待的望着子曰。   白子曰一脚踩在椅子上,一手蹭了下鼻子,神秘兮兮的笑着说道:“青!楼!”   这次,为了装的更像男子,白子曰连束胸衣都用上了,还拖着阿英跟她一起。   差点就准备连胡子都贴上,只不过,在镜中瞧了又瞧,委实有些不伦不类。   阿英顺手撕了下来,因为粘的太牢靠,这一个动作下去,疼的白子曰打了个寒颤。   “你轻点!”真是欲哭无泪。   “不好意思,小姐。”阿英立刻承认错误,小眼神真是我见犹怜啊。   子曰挥了挥手:“行了行了,我又没真的怪你,差不多就准备出发吧。”   言罢,子曰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似的,左看看右看看,怎么都找不着。   阿英一副了然的问道:“小姐找的可是折扇?”   子曰一边应声,手底下的动作也没停。   “难道小姐忘了,昨日在集市摔那一跤?回来的时候,折扇就不在手中了。”阿英说。   “不对啊,我记得我还拿它挡脸来着。”   说的跟真的似的。   阿英无奈的摇摇头,依旧挂着笑容缓缓说道:“小姐是用‘手’遮着脸回来的。”   ‘手’字说的格外用力,特别强调。   子曰正在担负寻找工作的双手终于停了下来,仔细回想,确实好像如阿英所说。   “就这么丢了?我可是拿小刀,一刻一刻的写下‘白子曰所有’五个字,那么点狭窄的间距,我大费周章的弄几个字容易么…就这么没了?”   可是事已至此,阿英又能说什么呢,只能以‘我们再买一把,奴婢替您刻上便是了’来结束此篇对话。   没了折扇的子曰,总觉得手里空落落的,缺点什么。   阿英忍不住吐槽道:“昨日回来到方才这么久,小姐也没觉得怎么着?这会子倒是记的紧!”   正在下楼的子曰突然停下脚步,后方的阿英一个急刹车,险些撞上去。   一脸惊魂未定的看着自家小姐。   “你现在是在怼我吗?” 子曰义正言辞的说道。   “怼?!”阿英对这个新词,没弄明白。   “不懂就别重复!”   子曰看似教训的语气,阿英怎会不知她只是装装样子而已,眼见着主子加快了步伐连着下了好几节楼梯,自己也赶紧跟了上去。   结果出门就碰上‘老熟人’。   不是慕九渊和青竹子,还能是谁。   子曰走出两步,又退了回来,一脸傲娇的问:“你们该不会是在跟踪我吧?”   “……”   “你们是慕九渊什么人?”冷不丁的,子曰又冒出来这么一句。   青竹子有点不淡定了,上来就反问:“白姑娘何出此言?”   白子曰一手扶着胳膊肘,一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的望着青竹子,眼神探究,在他身边来回踱步,弄得青竹子莫名紧张了一把,生怕自己哪里露出破绽,坏了主子的计划。   慕九渊在一旁嘴角微扬勾起一抹不经意的笑容。   “我们也住这里,碰到也不算偶然。”语气平淡,声音倒是低沉的悦耳。   白子曰重新站定,漫不经心的说道:“是吗?”   视线扫过青竹子时又补了一句:“我不过是随便问问而已。”语气轻扬,眼睛里那些调皮的东西,全数落入慕九渊的眼里。   青竹子觉察到自己被人逗着玩,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不大高兴。   子曰当然看得出来,只是假装没看见,挥了挥手径直走向街道。   “小姐故意捉弄那侍从,就不怕他恼羞成怒,当场拔剑?”阿英跟在子曰身侧,话一直没停。   “怕呀,但我本也没打算捉弄他,是他自己出卖了自己,我不过是顺水推舟调皮了一下而已。”子曰心里可是坚信那侍从身旁的主子可不会轻易让他拔剑的。   虽然她也不知道这份信任从何而来,反正就是那么单纯的觉得,可能是女人的第六感?   “所以小姐真觉得他们和那九王爷有关系?”   “嗯…有没有其实也不打紧,反正不是慕九渊本人,旁人对我来说也没什么意义,我也懒得去考究。”子曰倒是说的心里话。   如果可能,她当然希望在婚前可以见见这位传说中的‘短命王爷’,无论将来一起走的路会有多远,至少有个正常相遇相知相恋的过程也是好的。   不是慕九渊本人,其他和他再有关系的人,又能怎么样呢。   白子曰还是不曾见,不曾知,不曾了解,真正的慕九渊。   和亲真的是比包办式婚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要来的悲痛。   偏就她白子曰给遇上了。   想想还突然有点后悔,要是从一开始就争当一名合格的大家闺秀,恐怕她也和小妹白子艺一样,十六岁及笄那年就嫁到南月的贵族世家了。   怎么说也都在南月,彼此也算有个照应。   “白子曰。”   身后传来他人的呼唤,子曰回头望去,只见慕九渊和他的侍从跟了上来。   “还有何事?”子曰问。   慕九渊一只手突然托起子曰的一只手,另一只藏于身后的手伸出来时,将一把折扇放在子曰手中,轻轻合上她的手指从而握住那把折扇。   子曰仔细一瞧,欣喜的叫道:“我的折扇!”   若是旁人家的姑娘,第一反应恐怕不会是折扇,大多是会因陌生男子的越举行为而恼怒,甚至给对方一巴掌的可能性都是有的。   而白子曰倒像是完全不在意方才慕九渊的举动,注意力都在自己的折扇上。   倒是身旁的婢女看到他握住子曰的手,惊得想要阻止的模样。   “原来是被你捡到啦,谢谢啊。”折扇一回,一句道谢,这就转身要走。   “你这是要去哪儿?可否同行?我们初到南月,也不知哪里好玩。”慕九渊的一句话,又把子曰拉了回来。   白子曰看起来有点为难,好似不太方便和他们一起,却又好像没法拒绝的样子。   ‘嗯’了半天,最终下了很大的决心,凑到慕九渊耳边,低声说:“我们要去青楼!你也要去吗?”   慕九渊尴尬的嘴角抖了抖,很难想象,刚才耳边的话,是一个女子对他说的。   “你一个姑娘家,为何…”   “好奇!好奇而已。”白子曰说的特别认真,笑容天真无邪。   慕九渊颇有些无奈的说了句:“好奇害死猫。”   “啊?!”子曰怎么觉得这话有些耳熟:“这话怎么听着不太像大家常用的俗语,好像是…是…。”   “北翟专用!”慕九渊打断了她的话。   “啊?!”子曰一脸懵。   “虽然不是很情愿,但为了你的人身安全着想,我就勉为其难的陪你一程吧。”   听起来很够义气…   子曰白了慕九渊一眼,明明就是想去,还装作一副大义凛然无私奉献的架势。   男人啊…   “话说回来,你今年多大了?”子曰问。   “二十。”慕九渊答。   “那也该娶妻了呀,可有中意的姑娘?”   “再过些时日便要成婚了。”九渊如实答。   听到对方已有婚约在身,子曰立刻觉得此事多有不妥,显得很是为难的说道:“那我这样公然带着一个有了未婚妻的人去那种地方不太好吧,你那未过门的妻子要是知道,我不得吃不了兜着走?!要不,你还是别去了吧。”   慕九渊似笑非笑的回了一句:“我相信她一定会体谅我的本意。”   “这么大度?!”子曰不禁感叹道。   慕九渊意味深长的‘嗯’了一声。   “我怎么就不信呢?!”子曰一脸质疑。 ☆、青楼·断袖否   夜幕降临,正是春风十里一条街热闹非凡的时段,本就不算宽敞的街道,显得更加拥挤。   灯火艳丽,胭脂水粉的香气飘散在空气中。   门前招揽客人的姑娘,衣着清凉,色彩鲜艳,身段妖娆,说话的时候嗲声嗲气,一言一行都在撩拨着过往而来的客官。   阿英被这阵势吓到,一直躲在子曰身后,好像那些女子会吃了她似的。   青竹子看到眼前这番景象时的表情,真真儿是嫌弃到姥姥家,要是哪个姑娘碰他一下,估摸着他都想蜕几层皮。   而子曰呢,故作镇定,学着男子走路的步伐,大摇大摆的努力强装汉子。   慕九渊时不时的看她几眼,眼睛里自然散发着说不上来的嘲笑。   “想好去哪家了吗?”看着子曰漫无目的的都快走出巷子,慕九渊提醒道。   子曰这才将视线定下来,仔细环顾了一圈门口招揽客人的姑娘们。   最终定格在一个长相十分素雅的青色衣衫女子身上:“就那家吧。”   青衣女子为四人引路,进入内堂,这楼阁里的风景果然比街景来的艳丽许多。   子曰一脸兴奋的像是到了花花世界,明明她一个女的,也不知道激动个什么劲儿。   慕九渊还是忍不住出手,挡住了子曰探索发现的眼睛。   子曰越是挣扎,慕九渊的手就捂得更紧了些,最后干脆捏着子曰的下巴,一路从内堂到厢房,视线只能看着他。   “客官请稍后,这就请姑娘们上些酒水茶点过来。”青衣女子略显媚态的说道,和她那素雅的模样实在不搭。   房门关上,慕九渊捏着子曰下巴的手总算松开。   “好奇心也要适可而止。”   “这话怎么像是我爹说的。”   子曰揉了揉自己‘受伤’的下巴,大概是正在兴头上,也懒得和慕九渊计较,对话就没再继续下去。   不多时,七八个婀娜多姿的美娇娘排排站的出现在屋内,真可谓是电力十足,火花四溅。   白子曰兴致满满的走到姑娘们身前,从头到尾肆无忌惮的用眼睛扫视了一遍。   评头论足的同时,见到特别喜欢的,可是一点也不吝啬赞美之词,大呼对方美如天仙。   “哎哟哟,真是我见犹怜的美人儿啊。”子曰停在一个姑娘面前,一指扶着她的下巴,有些陶醉似的。   “就你了!”子曰笑的灿烂,那姑娘立刻就要靠到子曰身上,子曰一个轻巧的躲闪,恰好避开了。   随即便指向青竹子,复而对那姑娘说:“好好侍奉那位公子,侍奉的好重重有赏!”   言语间已将一锭银子放在那姑娘手中。   姑娘娇羞一笑:“谢公子,奴家一定好好侍奉。”然后,一扭一扭的凑到青竹子身旁。   青竹子全身紧绷的端坐着,握着剑柄的手更紧,姑娘才一靠近,立刻不留情面的吼道:“离我远点!”   这一句怒吼直接震慑全场,阿英本就唯唯诺诺的很是不知所措,被这么一吓,直接惊得叫出了声。   众人的视线从青竹子身上又转到阿英那里。   姑娘们被这场面弄得顿时花容失色,互相张望着不知如何是好。   子曰无奈的耸耸肩,一边安抚着美人们,一边走到慕九渊身边说道:“你这手下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不是男的?!”   此话一出,没等慕九渊说话,青竹子已经青筋暴跳的站了起来,那架势仿佛要把子曰捏碎一样。   子曰立刻做惊吓状,难得小鸟依人的凑到慕九渊身后,拽着他的衣角,有些怕怕的说:“你这属下怎么如此不解风情,不懂得别人的心意呢?”   慕九渊知道子曰又在故意逗青竹子,便帮腔道:“青竹子,不要驳了子曰的好意,这是命令。”   话毕,眼中含笑的看向白子曰,像是在询问这样可还满意。   子曰立刻举起大拇指表示认同。   于是,就看到青竹子全身僵硬着十分不情愿的被几个姑娘请去了别间厢房。   子曰一直跟到走廊,目送他离开之后,靠在门沿上,差点笑岔气过去。   “哈哈哈哈哈,你们看到了吗?青竹子的表情,太逗了!哇哈哈哈哈…”笑到最后,自己被自己呛到。   重新回到位置上的子曰,悠哉的品着茶的同时对慕九渊说道:“轮到你了,随便挑个喜欢的吧!”   跟青竹子和阿英比起来,慕九渊表现的十分常态,子曰说了,便就起身去挑了。   最后选了个姿色最为平庸的姑娘,也去了别的厢房。   “这个木九看起来倒是驾轻就熟哦…”子曰感叹道。   其实心里的潜台词是:一点也不好玩。   视线再转回来的时候,子曰指了指那个从进门就一直可以避在人后的小姑娘说道:“就你了,留下吧。”   ……   熏香炉里的熏香燃了半柱,子曰坐在窗户旁的高桌上,托着下巴,百无聊赖的望着窗外,这里的视线刚好可以环顾整个内堂。   “人间百态,六欲七情。”子曰随意念叨了一句。   阿英趴在桌上,显然已经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越是纷繁之地,越是可以避而清静似的。   被子曰留下来的那个姑娘从刚才就一直站在墙角没动过,子曰不说话,她也就默不吭声。   合上窗户,子曰从桌子上跳下来,坐在一个摇椅上十分无趣的晃了又晃。   “你叫什么名字?”   终于想起了墙角站着的姑娘。   “阿花。”姑娘说话的声音极小。   “哦,多大了?”   “十六。”   “十六啊,寻常人家该是可以嫁人的年纪了,你父母不要你了吗?”   “家里穷,为了弟弟,就把我卖了。”   啊,重男轻女呀…   “可曾有中意的男子?”   “有的,他说,让我等他有朝一日攒够钱来寻我。”   哦,老套的故事情节…   “你觉得他一定会来吗?”   “我相信他。”   好吧,又是个认死理儿的姑娘,可惜了…   “第一次接客?”   “嗯。”   那故事或许还有转机…   “给你两个选择,一,我给你钱替你赎身然后你去过新的生活,找个踏实的人好好过日子。二,宁死不屈的继续在这里等着你的意中人骑着白马,背着黄金来带你走,但是或许,在他还没来之前,你就已经不是你了,更或者,可能已经去了别的世界。”   “我选一。”   哎呀,不按常理出牌哦…   “为什么?”   “活着,才能选择感情,说不定我也会爱上那个踏实的人。”   “没想到,你这个小姑娘年纪不大,想问题倒是很透彻嘛,这个忙,我就帮了,说吧,赎你需要多少银子?”   “十五金。”   我去,这么多,超出预算啊。   子曰有些尴尬的看了看钱袋,又望了望这个叫阿花的姑娘。   “没…没带够钱…”说话都带结巴了,面子上有点过不去:“要不,我去问问一起来的小伙伴?”   姑娘下意识的点点头,目光依旧期待。   子曰出门的一瞬间,才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多管闲事…   但是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收回来,总是不太好。   “你帮我看着桌上那个睡着的啊,我去去就回。”   出门问了那青衣姑娘,子曰得知慕九渊就在隔壁的隔壁,此时距离方才分开也过了好一会儿了,就这样贸然冲进去,似乎有些不合时宜。   隔壁的屋子刚好空着,子曰决定先听听墙角。   因为这边的隔音效果不太好,所以旁边屋子里有个稍微大点的动静,基本上就没有秘密了。   待子曰刚靠近墙边,就突然被隔壁一声尖叫刺到了耳膜。   好像…有点激烈。   子曰想着,作为一个好人,自然是不能此刻过去打扰别人,需识时务。   “还是回去等等吧。”子曰一边自语道,一边打开房门准备回去。   结果门被打开的瞬间,慕九渊的一张俊脸出现在眼前。   事发突然!   “那个…你不是…在那个…什么…”子曰像是听墙脚被人逮到似的,磕磕巴巴的舌头都捋不直,几个字几个字的蹦,手指慌乱的指来指去。   “你!”   “我不是故意的!”   “啊?!”   “你继续,继续,我先回去了。”此刻不溜,更待何时。   只是白子曰前脚刚落地,后脚还在半空,就被慕九渊毫不留情的拎着后衣领拽了回来,反手还把门关上了。   什么情况?   白子曰被慕九渊按在墙上动弹不得。   “听墙脚很有意思?”   “我什么都没听到!”   现如今,只能打死都不能承认了。   子曰认为,此时此刻绝不能跟一个欲求不满,满身怒气的人做无谓的斗争。   认怂实为上策,不然必死无疑。   “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对这些事…”慕九渊欲言又止。   “哪些事?”子曰故作呆萌的回道。   “男…男…”慕九渊竟然也有舌头捋不直的时候。   子曰掐着他的话柄,及时断句道:“男男?!断袖?!”   慕九渊的‘女’字被圆满的扼杀在喉头,一点说出来的机会都没有了。   白子曰思来想去,方才听到的明明是个女声,刚才他带走的也是姑娘,这里面也没有其他男子啊。   “你都在说些什么?”慕九渊一巴掌拍在墙上,壁咚姿势已经形成。   白子曰立刻回嘴:“我对断袖之情可没兴趣!”   而后又犹犹豫豫的试探着问道:“你该不会是…有断袖之癖吧?”   慕九渊喉头瞬间涌上一口鲜血。 作者有话要说:  发布会采访2 旁白苏:九渊小王,大家听说你时常咳血,体质虚弱,纷纷表示很喜欢你这种病娇的体质。 九渊:(瞬间一口鲜血)我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 旁白苏:哦,酱紫哦,那,子曰菇凉,大家听说你放荡不羁爱自由,都觉得你是个实打实的女汉子,对此你怎么看? 白子曰:(单腿踩在沙发上,挽起袖子和裤管)谁说的?!我明明就是个弱女子,好的不? 焉离笑着说:“虽然这很违心,但我愿意作证,她,是个,弱...弱女子...” 白子曰使劲儿在焉离肩上一拍:好兄弟!走四方! 旁白苏三道黑线:请观众朋友们自行感受,谢谢。 画外PS:你们开心就好! 记得点收藏哦,要是还有多余的开心,麻烦小天使赏个评论,感恩,就酱紫,白白! ☆、隔壁·碰而巧   这简直是直男的奇耻大辱。   慕九渊人生头一遭感受到了失控的魔爪当头一挠的挫败。   子曰觉得情势有点不对头,趁慕九渊正怒气当头,假装无意的慢慢蹲下,打算从他横截在身侧的胳膊下方开溜。   不过很显然,这是无谓的挣扎,她不过动了两下,就被慕九渊拖住,拦腰拉到身前。   这个姿势有点熟悉。   白子曰的脑袋还不过慕九渊的肩膀,她要抬起头才能看到慕九渊的脸,可是此刻她一点也不想这么做。   “个子这么矮,就不要做无谓的挣扎。”慕九渊低沉的声音传入耳边。   白子曰切了一声,说道:“傻大个了不起啊?”   “抬头!”典型的命令式语气。   抬就抬,难道还真怕你还不成?!   “我就问你!我看什么,听什么,好奇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我们不过是萍水相逢的路人甲乙丙丁而已,今日一别明日见不见得到都不一定,你不觉得你现在反应有些刻意吗?就算我刚才不小心听到了什么,打扰了你的好事,我道个歉不就是了,我也不是有心的,你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白子曰大气都不喘一口的说完了一整段话,语速惊人。   “我的好事?”慕九渊重复道。   “你不是在隔壁吗?”   “隔壁?”   “姑娘说的啊。”   顿了顿,慕九渊总算明白过来,忽然有点好笑的问:“所以,你是在听我的墙角?”   白子曰理所当然的‘嗯’了一声,敢情刚才的一番话都是白说的。   慕九渊在隐忍。   隐忍笑意。   过了好一会才恢复正色,一副吊炸天的样子对白子曰说:“有没有关系,不是你说了算。”   “……”   揽在子曰腰间的手臂毫无征兆的瞬间松开,慕九渊转身就出了门。   这都什么跟什么,前言不搭后语的。   子曰云里雾里的也走了出去,刚巧又碰到那青衣姑娘。   “白公子方才没去那边而进了这间,木公子便从那边过来寻你了呢。”青衣说话的时候指了指那边,分明不是前面所说的隔壁的隔壁,算起来,应是隔壁的隔壁的隔壁才对。   “你说哪边?”子曰又确认了一遍。   青衣指了指方向,子曰瞬间感觉脑袋有点疼:“你不是说,是隔壁的隔壁吗?”   “是隔壁的隔壁啊!”青衣确信自己说的很明确。   这下整个乌龙总算解开,青衣以此刻,也就是子曰方才碰到她时已经行至的这间厢房为基点,说的隔壁的隔壁,而子曰是以自己所在的厢房算起。   所以她刚才听到的声音和慕九渊完全没关系。   这个就很尴尬了…   重新回到最初的房间,子曰略带示好的凑到慕九渊身边。   “那个,木九啊,我刚才没弄清楚事情,多有误会啊,其实我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带金子,能不能先借我点。”   “萍水相逢而已,没什么关系,不方便借!”   慕九渊一记完美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秒杀白子曰。   最终,青楼之行,不欢而散。   不过,答应别人的事总不能言而无信,所以隔天,白子曰还是差人拿着钱去为那个叫阿花的姑娘赎了身。   白子曰说,她以后都不想再去青楼,因为,太无聊。   ……   南月东面的山泉溪谷是夏日里百姓们常爱去游玩的一处风景。   溪水潺潺,凉爽清幽。   踩着夏季最后的尾巴,子曰约了焉离和大哥子怀前去游玩。   说起来,最近在客栈倒是不常见到那个木九和他的侍从。   不是说,也住这里吗?   难道还在因为上次青楼的事耿耿于怀?   不至于这么小气吧。   子曰偶尔还是想了想这件事。   “小姐,太子殿下和大公子已经在客栈前候着您了,这就下去吧。”阿英已经整装待发。   子曰应声说好,主仆二人这就出门去了。   马车上,大哥子怀问起子曰近日过的如何,子曰乱七八糟的说了很多街头巷尾的趣事,独独不曾提及青楼之行。   要是让她这个大古董哥哥知道她去了青楼,估计就要家法伺候了。   “真不打算回家去了?”子怀问。   子曰想了想回道:“不是不回,是不能回。”   “哦?!为何不能?你倒是说说看。”   “等想回的时候自然就会回去。”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不过都是个人意愿罢了。   “这可是你最后在家中的时日,往后出嫁从夫,可是不能轻易回娘家的。”   “行了行了,我都知道,也明白,等天气转凉了就回去。”子曰有些敷衍的说道。   她可不想跟子怀论长短,当然也是因为总也说不过他这个哥哥。   去程的路有些颠簸,本来子曰还想装睡以逃避大哥的絮叨。   结果一路颠的她胃里翻江倒海,早上出门吃的点东西,全都还给大自然了。   出游的心情扫了大半,子曰靠在阿英怀里难受的厉害。   途径这道上的唯一一家茶舍时,子曰总算能安安稳稳的坐在椅子上缓缓精神气儿。   趴在桌上的子曰,瞧着都让人心疼。   焉离自然就坐不住了,说是去周围看看有没有野果什么的,让子曰换换胃口。   这么一说,子曰竟突然有些想吃酸酸的梅子干。   阿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小姐这样子,倒像是有了身孕似的。”   子曰白了她一眼:“你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知道的还真多!”   话音刚落,只觉身旁多了一个人影,一包梅子干赫然出现在桌上。   正想着说,焉离回来的挺快。   结果仰着头望过去,慕九渊的脸背着阳光带着些许朦胧之美颇具镜头感的出现在眼前。   “我现在觉得你真的是在跟踪我!”白子曰严肃的说道。   “碰巧而已。”慕九渊回。   子曰指了指梅子干:“这也是碰巧?”   慕九渊答:“确实是。”   “所以,你也去山泉溪谷?”子曰又问。   “听店主说,那里是个游玩的好去处。”   很好,回答的相当自然。   “子曰,他们是?”子怀没有见过慕九渊和青竹子,在一旁颇有些疑惑的问道。   “萍水相逢,不足以道之。”子曰将梅子干推到一旁,语气平淡,好像真的不太熟似的。   子怀的视线游走在三人之间,想着定是自己的妹妹又调皮了。   “青…唔!”慕九渊的话才说一个字,子曰就惊慌失措的跳起来捂住了他的嘴巴。   动作有点夸张,引来子怀更多的质疑。   ‘萍水相逢’这个梗出自青楼那日,子曰本能的以为慕九渊会承接自己上句所说的话,提到与之相关的事。   她当然不能让他当着大哥的面说起来。   拉着慕九渊背对着子怀,子曰低声说:“不准在我哥哥面前提起那天的事。”   其实慕九渊原本也只是刚好要唤‘青竹子’而已,不过现如今倒是歪打正着的知道了她在怕什么,一副了然的模样,狡黠一笑:“有什么好处?”   慕九渊俯视的视角下,子曰的眉头微微皱起,好像对这个‘好处’颇为不满。   小拳头又不自觉的捏了起来,突然像是下定决心一般,仰头看向慕九渊:“好吧,就勉为其难的让你一起随行了。”   “成交!”   慕九渊也握住拳头,轻轻在子曰的小拳头上碰了一下,以示达成协议。   “子曰!”子怀喊了她。   两人随即转身面对大哥。   “哈哈,大哥,这两位就是上次我中暑时,好心送我回到家里的,从北翟来的商人,他叫木九,另外一个是他的侍从,叫青竹子。”子曰换了和方才完全不同的面孔,算是正儿八经的介绍道。   子怀听到是上次救了子曰的好心人,当然立刻起身,带着谢意,非常友好的与对方趁手作揖,直呼:“小妹顽略,幸得两位出手相救,感激不尽,在下白子怀,是子曰的大哥,今日有幸遇上,实乃缘分,不如就一同去往溪谷吧。”   白家浑然天成的高贵气质,儒雅之风,彬彬有礼,除了在白子曰身上没有体现外,其余众人皆如是之。   慕九渊同样以礼相待,和平日里遇上子曰时的模样简直天壤之别。   子曰已经确信,这家伙一定出身不错,家教这东西自然是不会骗人的。   焉离空手而归,见到慕九渊和青竹子,颇有些意外。   “他们怎么也在这儿?”终还是忍不住问了子曰。   “别问缘由,反正现在是一道的了。”子曰长叹一声,先一步回马车上去了。   虽然同行,但慕九渊和青竹子骑马而来,所以剩下的路程,他们其实也并不在一个空间。   这让子曰莫名感到一丝轻松。   梅子干入口,酸酸甜甜的…   休息了一阵,子曰觉得比之前舒服了很多。   阿英看着那梅子干笑着说道:“真没想到木公子一个男儿家,竟会随身携带这些姑娘小姐们常爱吃的拌嘴果干,倒是好活了小姐,总算可以换换口味,这下舒服多了吧?”   子曰漫不经心的点着头,心中想着,对啊,他怎么会带梅子干出门呢?   最后,脱口而出道:“难道他晕马?”   一车内的人被子曰的话逗笑,估计外面的慕九渊要是听到,又该一口鲜血涌上心头了不是。   “吃的东西都堵不住你的嘴巴,人家木公子风貌偏偏,怎就被你说的如此别扭了?!”子怀说。   子曰回过味儿来,也笑出了声,她好像总会有意无意的黑到这位美少年,虽然也不一定是故意的。 ☆、初吻·渊美男   慕九渊其实长得很好看,属于标准的美男子,浓眉凤眼,皮肤白皙,个头又高。   身上散发的气质和白家的儒雅之风不同,却也有那么些素雅淡泊的姿态。   虽然看起来多少有些精瘦的单薄,但就每次托住子曰的那臂膀散发出的力量来说,此人一定习武,且绝对是个好手。   子曰总觉得,他眼眸里的深邃,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和欲望。   “这一路走来,你倒是瞧出了什么没有?”慕九渊感受到子曰的视线时不时的扫过自己,便刻意放慢了脚步,与子曰并肩而行,身体微倾,低声问道。   子曰的眼神左右飘忽了一下,故作镇定的回道:“我就是在想,你不是就要成亲了吗?怎么还不回北翟?”   慕九渊眉毛一挑,带着笑意说道:“我的妻不在北翟,自然还不着急回去。”   “你的妻?”子曰听到他的话,竟最注意的是这几个字。   白老头说,他在意的也是慕九渊信函中那一个‘妻’字。   总是不经意的就联想到婚约之事,这种感觉有点糟糕。   “对,我还未过门的妻子。”慕九渊说。   子曰收回思绪,问了:“她不是北翟人?”   慕九渊点头说:“她是南月人。”   这下,倒让白子曰有些惊讶了:“所以前几天一直没在客栈里见到,敢情是去密会佳人咯?”   慕九渊笑而不答。   南月民风如此,出嫁前的女子总是有好长的一段时间不能与未来夫君相见,以示礼仪。   若是从未见过的人也就罢了,可若是□□而在一起的人,许久不见恐怕甚是煎熬吧。   焉离突然也放慢了脚步,渐渐凑到子曰身旁,看到她和慕九渊聊的十分融洽,心中有种异样的情绪在翻动。   “焉离,别把大哥一个人丢在前面,赶紧追上去!”子曰推着焉离往前走,阿英也紧跟着,两人一路嬉闹着前行,没再顾及后面的慕九渊。   溪谷深处向上而行,是游人汇聚之地,这里地处高崖,瀑布从面前的山上飞流直下,水势湍急,拍打在长满青苔的碎石上。   行人沿着旁边的石阶缓缓前行,感受着大自然带来的清爽舒适。   慕九渊一直走在最后面,环顾风景的同时,视线也没太离开白子曰。   说不上来的缘由,总觉得和这丫头在一起,就一定会有不少突发状况,所以本能的把一部分精力集中到她身上,以防万一。   白子曰和焉离玩闹着,连带阿英和子怀也被迫加入混局。   真是从未见过哪家的闺秀能像白子曰似的,毫不顾忌他人的眼光,只顾自己乐得逍遥自在。   和男子之间也不忌讳什么授受不亲之说,多的是坦荡洒脱。   青石阶的对岸,突然传来呼救声,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妇人正趴在岸边拼命去抓掉进水里的孩童。   水流湍急,孩童身体又轻,承受不住冲击,妇人显得很是吃力,加上水下石头上的青苔湿滑,孩童本能的踩了一脚下去,结果一头栽到水下,呛了水。   边上的游人虽然也多少面露焦虑之色,但真正打算上前去帮忙的却未见。   心头一阵凉意沁入。   “小姐!”阿英一声呼唤,子怀和焉离才意识到子曰不知何时已经跳下水潭。   水位不算太深,刚没过子曰的腰线,她小心翼翼的踩着已经满是青苔的水下石阶,尽量快一些的走向对岸。   只是过程艰辛,大概也就她自个儿能体会,三两步就不自觉的左摇右摆几下,精神稍有不集中,似乎就也会被水流冲走似得危险。   许是看到子曰这般女子都奋勇当先的去帮忙,对岸终于有人出手借力给那妇人,试图拖住水中的孩童。   焉离作势要下水去帮忙,被子怀一把拉住:“太子身份尊贵,不可冒险而为。”   两人言语之间,慕九渊已经不顾青竹子的阻拦跳下水中,朝子曰所在的位置慢慢靠近。   努力了许久,子曰终于拉住那孩童的胳膊,再向前一步,推着他的腿往妇人跟前送了送。   这下,孩子总算得救,顺利回到岸上。   妇人抱住孩子,有种失而复得的激动,眼泪哗啦啦的直流,带着哭腔对子曰感谢万分:“谢谢姑娘相助,大恩大德感激不尽。”   白子曰一路过来紧绷的思绪终于得以释怀,挥着手的同时还想上前去安慰惊吓的母子俩。   结果脚下一滑,青苔过底,水流迎面而来,整个人失衡的扑倒在水潭之中,不及反应,身体就已经承受不住冲击,眼看就要顺流而去了。   “救”字还未出口,口鼻就进了水,呛的大脑一片空白。   对岸的阿英受子怀命令,拉着焉离不让他下水,而子怀和青竹子已经跳了下去。   隔着一层水蒙蒙的视线,子曰看到慕九渊的脸。   他的手正伸向自己,嘴里好像说着什么话,只是子曰已经听不清了。   岸边又迎来一阵惊呼。   白子曰和慕九渊一起被水流冲走,朝下游而去。   水速太快,以至于子怀和青竹子根本来不及相救,就眼睁睁看着两人越漂越远。   二人拼命爬回岸边,焉离已经从石阶上顺流狂奔而去。   ……   “白子曰!醒醒!醒醒!”   隐约中,听到有人在呼喊自己,白子曰有点飘飘然的不知身在何处。   怎么感觉还有人在拍自己的脸。   额…有点火辣辣的疼。   该死,谁这么下狠手!   眼睛拼命的想要睁开,却怎么也睁不开。   眼皮不给面子,不给开窗!   气死了,到底是谁在打本姑娘花容月貌的脸?!   等等!   怎么感觉还有人在按本姑娘的胸口?!   等等!   鼻子也被捏住了?!   不是!唔…   嘴巴怎么冰冰凉的?!   谁!把!他!的!嘴!唇!贴到了本姑娘的唇上?!   本姑娘再不发怒,是不是要当本姑娘是死人啊?!   胸中一口恶气逼得白子曰猛然睁开眼睛,并且伴随着一阵猛咳,吐了好几口水。   与眼皮的斗争终于结束,世界再次光明。   失焦的近距离观望,白子曰差点成了对眼,额头猛地使劲儿撞向对方。   ‘啊’!对方吃痛,向后倒去坐在了地上。   距离拉开,总算看清了。   “木九!你!你!你!”   结巴曰上线,气氛有点微妙,有点尴尬。   两个人看起来都十分狼狈,湿漉漉的头发,水珠从脸上滑落,滴在湿沓沓的衣服上,再看看鞋子,随便晃一晃都觉得里面装满了水。   “你是不是傻?!”慕九渊突然呵斥道。   带着数落?怒气?还有…心疼?着急?   子曰觉得自己耳朵一定是进水多了,产生了某种幻觉。   忍不住甩了甩耳朵,希望可以把水甩出去。   慕九渊分分钟逼近,捏住子曰的下巴说道:“收起你自以为是的善良,先照顾好自己再说吧!”   子曰被捏的吃痛,使劲儿打开他的手,很是不爽的回嘴道:“我又没让你多管闲事!”   “你!”   “我!我什么我!”   夕阳落日下,两个落汤鸡,背对而立,双手环于胸前,默契般的‘哼’了一声。   僵持了半响的冷战,最后以子曰连续的几声喷嚏宣告结束。   “你是不是冷?”   “废话!”   白子曰一个大大的白眼翻上天,结果还没来得及落地,整个身体就被某人拉了出去,直接撞到了怀里。   “这样应该会好点。”慕九渊的声音传来。   子曰一把推开慕九渊:“两个都有婚约在身的人,还是离远点比较好才对!”   慕九渊听到这话,明明想笑,却还是忍住了,转身沉默了几秒后说道:“那我去找点柴火,想办法生个火吧,总这样湿着,都要着凉的。”   子曰点头同意,只是慕九渊刚离开几步,她才发现这四周荒芜,除了水流就是沙地和树木,一个人待在原地着实有些害怕。   “木九!我跟你一起去!”   ……   有了火光,温暖袭来,衣服也慢慢开始变干,只是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四周安静的可怕。   “不知道哥哥和焉离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我们…我们该不会要在这儿过夜吧。”子曰不安的情绪已经散发出来。   “青竹子一定会找到我们的,别担心。”慕九渊说的很笃定。   子曰看他这么有信心的样子,心里多少也定了定。   ‘咕噜噜’子曰的肚子不争气的叫出了声。   子曰不好意思的捂着脸,栽倒膝盖上,半响没说话。   “说说话吧,注意力转移,或许就没那么饿了。”慕九渊突然说道。   “好啊!”子曰回。   可是说点什么好呢?   最终还是慕九渊先开了口:“如今天下五国割据,你可曾想过多年后又是怎样的一番光景?”   白子曰没想到他会问这么严肃的问题,有些茫然。   “怎么感觉像是夫子的学堂问答?我可以选择不答吗?”子曰回道。   “不可以!”慕九渊又是命令的语气。   “好吧好吧,看在你今天救了我的份儿上,我就勉为其难的答上一答吧,嗯…天下不论如何纷争,终归还是要一统的。”   “一统?”慕九渊探究的目光传来,深邃的眸子散着光芒:“那如果有一天,天下一统,你希望是南月还是别国?”   “当然是南月!我可是南月人!这点国之义气还是要有的。”子曰不假思索的答道。   “可你是要嫁给北翟九王爷的,出嫁从夫,你日后便就是北翟人了。”慕九渊提醒道。   子曰立刻反驳:“我爹娘是南月人,我生在南月,就一辈子都是南月人,无关乎嫁于谁。”   随后又补了句:“北翟那么多皇子,光是内斗就很可怕了,慕九渊又体弱多病,能不能坚持到天下一统都说不定,所以,我还是相信南月,相信太子殿下。”   子曰说的认真,并未察觉身旁人灼热的目光。 作者有话要说:  白子曰:慕九渊,你趁我溺水昏迷,偷亲我到底是闹哪样? 慕九渊:做善事,救人而已,不要想太多。 白子曰:你你你...还我初吻! 慕九渊:有本事你自己想办法让我还啊! 白子曰(傲娇奸笑脸):这有什么难的,你靠近点! 慕九渊很是配合的靠近... 白子曰两只手藏于身后:你把眼睛闭上! 慕九渊:为什么? 白子曰:让你闭就闭! 慕九渊瞅了她一眼,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最终还是闭上了眼睛。 白子曰坏笑着,双手捧着一物缓缓靠近慕九渊的脸。 ‘呱呱’ 什么声音?!慕九渊猛然睁开眼睛。 失焦的距离下,一直青蛙正茫然的与他对望,眼神有点飘忽。 慕九渊本能的后退,但还是没能躲过白子曰的眼疾手快。 哇哦,九渊美男子和青蛙王子亲密一吻。 某苏飘来画外音:白白(白子曰)的恶趣味也是够了,你这里(指着心脏)难道不会痛吗? 你就没想过将来还要跟那个和青蛙王子吻过的嘴巴亲密接触吗? 你好自为之吧。 --------- PS:天使们,请留下你们的身影,就酱紫,收工! ☆、不准·爱上我   星星点点的火光出现在沿岸,呼喊声渐渐传来。   总算,子怀和焉离来了。   “子曰!”焉离第一个冲上前来,少见的情绪失控,一把将子曰揽入怀中,仿佛失而复得一般。   “焉离,我不是好好的嘛,你这是怎么了?我都快喘不过气了!”子曰在焉离怀中有些哭笑不得的抱怨道。   只听见焉离在她耳边无力的低声说道:“我怕…怕失去你。”   情真意切,带着无尽的担心和忧伤,让子曰忍不住想要抱紧他:“好啦,我都在你面前了。”   阿英上前将一件披风披在子曰身上,眼睛红彤彤的,像是刚哭过:“小姐,还好找到您了。”   子曰揉了揉她的发丝,笑着安抚说:“没事了,我们回家啦!”   “还回什么回,这么晚了,难道要赶夜路?!你啊你,就不知道照顾好自己吗?逞什么强?!”说这话的自然是哥哥子怀,数落了半响,终还是忍不住将子曰拥入怀中,心疼的长叹一声,安慰什么的话一句也没说出口。   漆黑黑的夜路,伴随着石子路的颠簸,马车里的子曰又陷入了一阵昏沉,额间微微发烫。   到驿站的距离已经不算远了,只是此刻,谁都觉得异常遥远。   子曰无意识的捏住阿英的胳膊,皱起的眉头和脸上渗出的虚汗,已经藏不住她的隐忍。   夏日的尾巴,带着落日后的一丝寒意,子曰病了,估计是着了风寒。   马车外,乘马而行的慕九渊也没有好到哪儿去,明显也感受到发热带来的昏沉,后脑勺疼的厉害。   好不容易挨到驿站,子怀和焉离安顿好一切,即刻驾着马车去附近寻找大夫。   慕九渊没有直接去休息,而是先去了子曰的房间。   “她还好吗?”慕九渊问阿英。   “不太好,比先前又烧的厉害了些。”阿英一边将子曰额间用冰水浸过的布子取下来再换一块新的上去,一边神色担忧的回道。   慕九渊当即回头对青竹子说:“青竹子,去找管事儿的寻一壶酒。”   不多时,就看到青竹子端着一壶酒回来,慕九渊接过那酒递给阿英:“用布浸过酒,擦拭她的额,颈,胸口,后背,手心,脚心,或许可以有所帮助。”   阿英其实不太明白其中道理,只是眼下小姐烧的厉害,慕九渊说的认真,就不妨一试了。   慕九渊和青竹子退出房间,等阿英说弄了好才再进去。   站在床边的慕九渊听到子曰呢喃着说了什么,衣角突然一沉。   低头望去,子曰的手看起来很无力的轻捻住了九渊的衣角,表情很是痛苦,明明闭着的眼睛,此刻却止不住的泪流,从眼尾滑落。   慕九渊忍不住靠近了,反握住她的手,脸也渐渐贴过去。   阿英看到如此一幕,想要上前阻止,却被青竹子拖住,一脸‘你要是上去,我会打你’的表情。   阿英本来就胆小,僵持着最终还是停了下来。   只是慕九渊越发过分,直接顺势爬上了小姐的床!   阿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定是幻觉!   睁眼,闭眼,再睁,再闭,再再睁!   慕九渊已经将白子曰拥入怀中,子曰窝在了他的颈窝里。   “这这!木…唔…”阿英刚想说话,就被青竹子捂上嘴,硬生生拖出了房间。   事态发展的有点措手不及。   “妈…妈…”子曰嘴里呢喃着,带着哭腔。   慕九渊以为自己幻听,再仔细靠近了去听,结果确信自己听到的确实是‘妈妈’两个字。   她怎么会说‘妈妈’?难道不是应该喊‘娘,娘亲,母亲’之类的吗?   为什么她会用这个词?   “妈…我好难受,我是不是快死了…”子曰说话时带着浓重的鼻音,听起来虚弱的让人心疼。   慕九渊自己明明此刻也发着烧,却像是全然无感似的,只顾着子曰的难受与否。   搂着他的手更紧了些,安慰的说着:“没事的,大夫就快来了,你要坚强。”   “医生什么时候才会来?”子曰问。   慕九渊只觉背后一凉,他又听到了什么?   医生?!   “白子曰,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医生…医生…”子曰无意识的重复着医生两个字,看样子是烧糊涂了。   慕九渊一脸震惊的望着怀里的人儿,表情奇异的很。   时间在一点点流逝,两人保持着相拥的姿势,一直没怎么动。   终于等子曰浅睡过去,慕九渊才小心翼翼的下床,为她盖好被子,擦掉额头的汗。   门被打开,阿英还被青竹子捂着嘴巴动弹不得,眼神惊恐而无语。   慕九渊示意青竹子将人放开,只是这刚一松手,阿英就大叫道:“木九,你怎么可以如此不遵从礼数,对我家小姐动手动脚!”   青竹子瞪了她一眼厉声道:“你小声点,是要吵醒你家小姐吗?!”   “小姐睡着了?”阿英这才后知后觉。   “不然我家主子会出来?”青竹子倒是心思细腻。   “照顾好她,不必和旁人提及刚才的事,也是为了你家小姐的名声,你明白的。”慕九渊言罢就转身离开,青竹子紧随其后。   留下阿英一人在原地,难言的无以复加。   等了许久,终于把大公子和太子殿下给盼回来了,行色匆匆的几人,领着大夫就进了厢房。   大夫为子曰诊脉过后,施针散热,而后又抓了药让阿英去煎。   折腾了一宿,天蒙蒙亮时总算告一段落。   白子曰的烧退的差不多了。   慕九渊和青竹子前来告辞,说是有事先行回城,几人就此道别。   ……   死扛着回到客栈的慕九渊,一进房间就虚脱的倒下了。   青竹子这才发现主子也发了烧,显然不是一时之间,从昨晚到现在他是如何强撑着瞒过所有人,强装自己无碍。   因为没有及时医治,慕九渊现在的状况比昨晚的白子曰糟糕许多,发烧外加风寒,大夫说起码要卧床几日,方可好转。   青竹子笨手笨脚的在客栈后院煎药,内心十万个自责,没能照顾好主子。   第二日晌午,慕九渊已经清醒,只是拖着病体,还是得待在屋子里好好休息。   青竹子端着药碗从后院楼梯上回去的时候,刚好撞见阿英扶着白子曰进门,焉离行至门外想要多留,却被白子曰拒绝,纠结着默默下楼去了。   白子曰看起来已经恢复的差不多,笑容挂在脸上,有了不少先前的活力。   关门的瞬间,突然望向了这边,门随即又再次打开。   “青竹子!”白子曰喊道。   青竹子没有停留,端着药碗这就回房去了。   “阿英,他手上端的黑乎乎的东西是药吗?”子曰问,然后猛地反应过来:“木九病了?!”   ‘咚咚咚’敲门声传来。   “青竹子,快开门,木九是不是病了?”说话的人自然是子曰。   门被打开,木九有些苍白的脸出现在子曰面前。   果然,是生病了。   “回来了?看起来病都好了的样子。”慕九渊带着笑意寒暄道。   白子曰没好气的一拳砸在慕九渊胸口:“你还笑?!明明自己也生病了,为什么不在驿站就让大夫瞧瞧,还自己硬撑着回来,不告诉任何人,你是觉得我们同行的几人都对会视若无睹不闻不问吗?”   “我…”   “我什么我?!你趁我生病,爬到我床上的事阿英都告诉我了,这笔账还没算清楚呢!你最好赶紧好起来,我可不想被人说以强欺弱!”白子曰显然已经恢复常态,生病的事也翻篇了。   慕九渊看她一脸活泼的模样,笑而不语,随她怎么说都行。   “药呢?药呢?”白子曰推开慕九渊就进了房间,从青竹子手上强行拿过药碗,命令式的对慕九渊说:“你!坐下!吃药!”   “……”   子曰仔细的一勺一勺将药舀起,怕有些烫,还轻轻吹了吹。   这样的子曰,连阿英都未曾见过。   勺中汤药从碗里移向慕九渊的嘴巴。   “张嘴!”   ‘啊…’   汤药进入慕九渊的嘴巴,子曰看着他咽下,脖颈的喉结微动。   再抬眼看向慕九渊,两人的眸子无意识的相遇,说不上来的一阵悸动,两个人的情绪起伏。   ……   “要不你还是一口闷了吧。”子曰冷不丁的说了这么一句。   气氛转换的玄妙且哭笑不得。   药喝完了,房间里也只剩下慕九渊和白子曰两个人。   “我那天烧糊涂了,应该没说什么胡话,没做什么不该做的事吧?”子曰试探的问了问。   慕九渊呵呵的笑了两声说道:“死死的抱着我不肯放手。”   子曰尴尬的“啊?!”了一声。   “然后喊着,妈,我难受!”慕九渊继续说。   天呐,天呐,白子曰心里想着,我居然用了妈这个词。   “妈…是什么意思?”慕九渊带着探究的目光问道。   “妈啊…嗯…就是…就是一种语气词而已,没什么实质意思,你就当我说的胡话就是了。”白子曰嘻嘻哈哈的模样看起来一点也不自然。   慕九渊意味深长的‘哦,是吗?’让白子曰莫名觉得谎话好像骗不过他似的。   “白子曰专用!你当然没听过了。”   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越来越见长。   “那…医生又如何注解?”   “啊?!医生啊…医生…医生就是大夫的意思,我自创的词,有时候胡乱说说,你不必这么当真的,啊哈哈…”   白子曰尴尬的笑容依旧迎来慕九渊一句‘哦?是吗?’   这一句话配上慕九渊的表情和语气,怎么让人听着就像他什么都知道,就是看你承不承认似的。   他怎么可能知道?!   “你什么时候成亲?要是赶得上,没准儿我还能去观礼呢!上次都没来得及问,你那未过门的妻子是哪家小姐?说不定我认识也不一定呢。”   逃避解答不了的事情时,最好的办法就是转移话题了。   慕九渊了然一笑,一脸随之任之的表情,也不计较白子曰是不是会回答他前面问的话。   好像答案也不那么重要,有些事情,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了解。   “你对我的婚事好像特别关心…”慕九渊笑着说。   谁知白子曰莫名一紧张,脚后跟不自觉朝后一踢,撞在了桌腿上,疼的呲牙咧嘴。   慕九渊依旧笑颜:“你的反应出卖了你!”   “哪有?!”白子曰才不服气。   “不准爱上我,这是作为朋友对你的忠告。”慕九渊听着像是开玩笑的语气,却说着比任何时候都认真的话。   只是这话瞬间让沉默占据了时间。   “自然不会!”白子曰心头一紧,有点强撑:“你我本来萍水相逢,更何况,我有要嫁之人,你也有要娶之人,两条平行线而已。”   “对慕九渊也是一样…”对方又说。   白子曰忍不住望过去,他的侧颜此刻已不带任何情绪,平静地说着让她不明白的话。   他真的认识慕九渊?说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过几天,我就要回北翟了。”   疑问无法解开,话题又转开了。   白子曰定了定心神复而说道:“来年开春,我也要去北翟,到时候,一定要介绍你的妻给我认识,这样,我在北翟也不算无亲无故了。”   “好!”慕九渊一口答应。   ……   时光缱绻,一段相遇相知,然后分别踏上新的旅程。   仿佛不曾来过,也不知未来。 作者有话要说:  九渊小王回北翟去了, 所以...你们懂得...他即将掉线... 不过男主光环会指引他继续绽放在你们面前, 就一小会儿,马上回来。 存在感什么的不能丢! 九渊:过会儿就回来,休息!休息! 某苏:为什么我想到了一休哥!(木鱼敲起...) ☆、白府·两姐妹   秋意渐凉,转眼寒冬即至。   客栈的商旅明显也在递减,往来过客不如春暖花开夏日缤纷时来的热络。   初雪降临的时候,白子曰已经搬回了白府,这或许是在家中度过的最后一个冬日,亦或是最后一个年。   “府里的暖炉就是比客栈的好上千万倍,炭火都是从北边入南月的好货。”阿英往暖炉添火,小脸红扑扑的活泼可爱。   白子曰半躺在床榻上,手里拿着苹果,悠闲自在的啃着,还一边自语道:“冬季真是个养膘攒肉的好时节啊。”   “小姐又不胖,冬天吃的多身子才暖和啊。”阿英这心里安慰可是一点实质性的辅助效果都没有。   “哎…听说北翟冬季可冷了,比咱们这冷上数倍,那岂不是要冻死人了。”   白子曰最怕冷,想想那冰天雪地就平白徒增了些许烦恼。   怎么看都觉得和北翟不搭,命里可无的配置,还是想不明白,怎么就牵线牵到了一起。   月老是不是上个冬季冬眠未醒,朦胧中胡乱给世间男女拉了拉红线,东拼西凑的奔走相遇。   不靠谱,不靠谱啊。   焉离顶着大雪来见子曰,带了些好吃好玩的东西。   “快进来,瞧你这满身的雪白,怎么不好好待在宫里呢。”   白子曰将焉离身上的积雪拍掉,转而唤了阿英将小暖炉拿来,让焉离放在手里暖着。   “眼看年关将近,我母后那里杂事颇多,去了倒是打扰,就想着下朝过来瞧瞧你,总是没几日瞧了。”   “这话真是颇具伤感哟…哈哈。”   子曰说话的时候宠溺的拍了拍焉离的脑袋,结果被焉离突然一个反手握住,视线落下来,欲言又止。   手被松开,焉离左右飘忽的眼神,带着长长的一声叹息:“我向父皇请求了,亲自送你去北翟。”   “啊?!这…不太好吧,你毕竟是南月的太子,这样做不合适,也会有不必要的危险。”   焉离苦笑着说:“是啊,父皇也是这么说,所以他只准我送你到边境。”   “哦…这样啊…最好不过了。”   暖炉里的炭火烧的正旺,噼里啪啦的发出点声响,窗外飘着的大雪,伴随着呼啸而过的寒风。   屋里突然安静的只剩下呼吸的节奏。   子曰起身去了窗边,试着开了一个缝,立即感受到丝丝凉意。   索性,就放肆的打开了一半,将手伸了出去。   雪花落在掌心,瞬间融化掉。   “焉…”   子曰刚想说话,突然听到前院传来一阵嘈杂。   “阿英,你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奴婢这就去。”   不多时,阿英匆匆而归,告知是小妹白子艺回来了。   “好像是四小姐夫家那边出了什么事,老爷已经请了族里的长辈们到堂内议事。”阿英回道。   子曰与焉离对视一眼,焉离随即说:“既然府中有事,那我就先回去了。”之后便匆匆离开。   白子曰行至前院,在拱门前被管家拦住:“三小姐,老爷吩咐了,家中女眷除了大夫人谁都不能至内堂,您请回吧。”   若是白子艺的事,为何连她亲娘都不能过堂知会。   子曰顿时明白,此事大概非同小可,白老头在刻意避免事情扩大化。   “这么严肃?该不会是爹爹做错了什么事,面子上下不去,打算找族里的长辈们私了?!”白子曰充分发挥着自己那吊儿郎当的脾性,故作八卦且无聊的姿态,絮叨了几句。   管家有些无奈的又重复了一遍‘三小姐’,语调拉长,明显很是不想和这位‘三小姐’继续说着没有营养的话。   “好了好了,不说就不说嘛,反正也和我没关系,这就走了。”   ……   只是,似乎越是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就越容易传出一些小道消息。   难道是定律?!   隔天,白府里就已经将昨晚的事传的五花八门千奇百怪。   当然这也只是下人们私底下嚼嚼舌根而已,没人敢真的拿到台面上来说。   阿英搜集了府里的人脉网,多个版本传输给子曰,子曰也就大概猜出是怎样一回事儿。   “啊~~~~”白子曰拉长语调,一水儿的故弄玄虚状。   阿英凑过来问道:“小姐理清楚了?想明白了?”   “嗯…没有!”白子曰义正言辞的说道。   阿英像是一个听八卦未遂的人,失落之情溢于言表。   其实白子曰已经猜出八/九,只是没想说出来而已。   既然白老头有意延后发布,那她又何必提前分享,反正这事儿瞒的了初一,瞒不过十五。   以白子艺那性子,多是不会不了了之的。   而果不其然,事情过去还不到五日,连焉离都知道了个中详情。   更诡异的是,焉离的母后竟然下旨请白子曰和白子艺进宫去品茶。   真不知道在这光景下,到底是哪里来的闲情逸致。   说起来,子曰也有两年的时间没进过宫了,上一次来,还是她及笄之年。   焉离的母后送了她一只玉镯,说是当年的陪嫁之物,贵重到子曰不敢收下,可国后坚持,硬是给她戴在了手腕上。   后来子曰一回家就将那玉镯收了起来,两年都未再动过。   也是在那时,她突然意识到焉离心里的秘密,而且,显然,他母后也默许了。   可今日这又是来的哪一出戏?   要知道,和白子艺一起出场,可是白子曰打小以来最抗拒的事。   “许久未见姐姐了,过的可好?听说开春就要去北翟了,妹妹还未向姐姐道喜呢,恭贺姐姐觅得如意郎君,就要成为北翟的九王妃了。”去国后寝宫的路上,姐妹间的硝烟就已经开始不自觉的弥漫。   子曰真是受够了这种无知的争斗。   “那就谢谢妹妹了。”   国后今日只召见了白家两姐妹,白子曰原本以为焉离也会在场,毕竟她难得进宫,那小子怎会不出现。   但偏偏这次,事情就没有如子曰猜想般的发生,品茶宴从始至终都未曾看到焉离的身影。   “子艺,张家骗婚的事本宫都已彻查清楚,他们也太过大胆,还好你嫁过去不久,也不算吃了太多亏,哀家和你父亲商量过了,张家毕竟也是南月有名有姓的大户,日后还是会抬头不见低头见…而且,此事多少也有哀家的过错,也算是哀家对不住你们白家。”国后情深意长的抚着白子艺的手,温柔的不得了。   只是,白子曰听到这话,委实有点云里雾里。   即便她之前已经猜出,白子艺的婚姻出了问题,且可能是对方出/轨所致。   但此刻听来,事情竟然升级到了骗婚的程度,敢情,传闻中的孩子,不是婚后才有,而是婚前就已经存在?   白子艺是嫁给了一个有过婚史又有孩子且慌而不报的人?   可这退一万步,抛开一切前因后果来说,此事和她白子曰也没什么关系啊,为何今日也被一同叫来?   白子曰处于这种尴尬的夹缝位置,分分钟有种要被套路的感觉涌上心头。   “子曰!”耳边传来国后的声音。   白子曰抬头望去。   国后笑容满满,慈祥的让白子曰总觉得下一句一定不会是什么好话。   “哀家之前让你帮忙寻的那只哀家无意间遗失的玉镯可是寻到了?”   “啊?!”白子曰一脸懵。   “焉离说你已经找到了。”国后加重了语气。   白子曰虽然此刻心中觉得可笑,但毕竟是已经秒懂,就回了:“是,找到了。”   “哀家本来是想等子艺和焉离的婚期定下来再给她的,不过今日见到,委实心疼的紧,你回府后就替我交给子艺吧。”国后说。   “哦,好。”白子曰应声。   事情真是神转折,神转折啊。   玉镯如约在归家之时就交于白子艺手中。   也说不上不舍,只是大概什么东西一旦在自己手里停留久了,潜意识里总有种它就是我的感觉。   也许这是人的共性,也是惯性。   总之,看着玉镯被白子艺拿走,心里难免空落落的。   又或者,白子曰觉得难过的也并不是玉镯本身。   第二日,没有意外的,焉离那家伙又来了。   “你把玉镯给白子艺了?”一进门的第一句话。   子曰点头,手中还在把玩着新买的胡桃小木雕。   焉离急了,上前就将子曰手中的小木雕夺走搁置一旁,无比严肃且急切的注视着白子曰。   “你可知那玉镯代表着什么?”   “不知。”子曰随意的回道。   “……”   焉离气的满脸通红,他总是这样,从小到大,遇到不顺心又没办法的事就会如此。   “母后让我娶白子艺为妃。”这话说的倔强,只是也很无奈。   “我昨日进宫就已听出国后的话中之意,虽然多少觉得与你有些可惜了,但我们白家的女儿,尤其是子艺,怎么说也是这南月出了名的才女,而且又貌美,为妃也不为过,你只当是给未来后宫里添了一口人,也不会太碍事的。”子曰将那小木雕重新拿回手中把玩,不紧不慢的评点着让焉离火急火燎的事。   “可我自小就不喜欢她!”焉离这话说的倒是真切。   回想过往,白子艺那盛气凌人的模样确实不太讨焉离的欢心。   子曰想了想,突然在焉离的脑门上弹了一下:“你啊,说你没长大就真的没长大的样子,你难道不知你母后为何要如此做吗?”   提到这里,焉离就好像异常生气和不甘心。   “还不是因为张白两家的婚事当初是我母后背地里撮合的,我母后明知道张家长子曾有一段过往,虽然没有成婚,但毕竟有了孩子,却还将此事隐瞒,达成两家姻缘,如今东窗事发,为了给白家一个交代,就硬塞到我府上。”焉离越说越生气。   原来,张白两家婚事竟是国后从中牵线撮合,看样子这里面难免又涉及到些政治联姻什么的复杂关系。   不过国后解决的办法倒是上策,怎么说焉离也是未来的国主,白子艺一个二婚,给个贵妃的名头,对白家而言就是厚爱了。   白老头在这方面大抵是没有什么太大心思的,估摸着白子艺自个儿费了不少劲儿。   说到底这些事和白子曰的关系也不大,往后各自一方,是是非非尔虞我诈的又有何关。   就是对焉离来讲,委实算不上好事。   子曰都可遥想,未来焉离的后宫定会是一场血雨腥风。   “就当是帮你母后一个小忙,反正你将来也要后宫无数,多一个子艺也不差什么。”   想不到更好的话,就当做是安慰吧。   “可我不会爱上她的。”   焉离这小子有时确实执拗的可怕。 作者有话要说:  旁白苏小采之 今篇焉离当家做主,翻身农奴把歌唱! 旁旁:九渊掉线,太子殿下怎么看? 焉离:本宫终于可以不只是打酱油了。 旁旁:(一碰冷水泼上来)但是太子殿下表白失败了! 焉离(嘴角抽搐着):你故意让我难堪是吧?本宫可以选择不接受访问吗? 旁旁:哎呀,太子殿下表酱紫嘛,伦家只是说了句实话而已嘛。 焉离怒摔麦克,走人... 采访中断! ☆、古人·爱情观   “很多时候,爱不爱,和嫁娶不一定会画上等号,过去是,现在是,未来也是,人类难以抗拒的现实。”白子曰感叹道,带着从古至未来的回想。   在现代,相亲结婚的人不有很多都是没有感情基础的吗?甚至婚后都没能培养出感情,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最后凑活过了一辈子。   这么想想,生在古代也算是好多了,怎么说也有三妻四妾,对男方而言,总有一个会是喜欢的不是吗?   这无论如何,思来想去,苦的还不是女子?   焉离有什么好生气的,又不吃亏!   不过,他哪能理解这样的辩证事实呢。   一个古代人。   ……   “所以,你对慕九渊…”   “打住!”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是不是喜欢那个木九?”   哎呀呀,焉离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是非八卦,竟然揣摩起我的心思了,白子曰想。   “我再说一遍,我虽然不愿意嫁给慕九渊,可毕竟这牵扯到国家大事,岂是我一个小女子能左右的了的,即便我再不学无术放荡不羁,也不能赔了白家,这是我活着的底线。”白子曰终于大气了一回。   “可我就是觉得你喜欢木九!”焉离的孩子气没完没了了。   “所以呢?”白子曰叹了口气反问道。   “可我也不喜欢你喜欢他。”焉离回答的倒像是理所应当似的。   “那你喜欢我喜欢谁?”白子曰继续问。   “不管你喜欢谁,爱谁,我焉离从小到大只爱你一人。”   ……   真是突如其来的表白,让人措手不及。   白子曰原本以为他顶多会回句‘我喜欢你喜欢我’,如此而已。   简直是低估了焉离今日来的决心。   “你才十六岁,哪里就知道爱一个人是怎样的?这句话,可别轻易说出口。”   慕九渊说,不准爱上我。   焉离说,我只爱你一人。   白子曰说,爱别轻易说出口。   可是爱情从来都不是说的那么简单。   焉离带着失落和无奈,静静的离开了白府。   “小姐,阿英觉得,太子殿下是真心的,这么多年,奴婢也都看在眼里,奴婢甚至也曾想过,您是会嫁给太子殿下的,只是没想到…”阿英看着焉离离去,默默的说道。   白子曰又何尝不知焉离的真心。   可真心这东西,得不到对方的回应,就显得太过苍白,没有意义。   白子艺和焉离的婚约很快就昭告天下,虽然坊间颇有闲言碎语,却并不影响事情按照既定的方向持续发展下去。   白子艺搬回白府住,和白子曰抬头不见低头见。   为了尽量少的和白子艺那个幺蛾子过多碰面,白子曰除了宅在房间里不出门外,就是拼命出门。   反正不在府内晃悠就是了。   天气越来越冷,街巷里的行人不多。   做着小本生意的买卖人还是会冒着严寒出门叫卖。   去金宇饭庄的路上,白子曰见到了那个卖鱼的大叔,真没想到这个季节,还有活鱼可卖。   鱼儿们难道不是应该去深水里冬眠了吗?   白子曰突然觉得自己的知识有些欠缺。   “姑娘,买条鱼吧!”大叔这话是对阿英说的,他倒是很会找人,知道跟衣着富贵的小姐说没用,她们大多不愿看,更不会亲自去买。   可白子曰又不是一般贵族小姐。   要不是天气冷,说不定她一掌就下去,捏着大活鱼在卖鱼大叔面前晃个两三下,然后手一滑,鱼又掉到水盆子里,溅的满身水。   她以前可是在白府的后厨表演过一番,当场被大夫人拉走数落了好一阵子。   白子曰想到这儿,推开阿英,对那大叔说:“这鱼怎么卖?”   谁知,那大叔一看清白子曰的脸,惊讶的嘴巴半响没合上,寒风中,白气飘散开来。   白子曰诧异的看着卖鱼大叔:“你没事吧?”   “哎呀,小姐是上次那位公子吧?”说完好像又觉得语言组织的不对,复而又重新说道:“就是上次踩着我的鱼差点滑倒的那位公子呀?”   这大叔的记性可真是好,识人的眼睛也不错。   换言之,女扮男装是有多不靠谱。   “啊…那个…”想起上次的糗事,白子曰哪里好意思承认,要不是木九及时出手相救,恐怕她早就摔了个狗吃/屎的囧相。   大叔热情的将一条鱼穿好绳子,递到阿英手里:“不算钱,上次小姑娘给的足够多了,难得再遇上,就拿着吧。”   白子曰尴尬的笑着说:“这怎么好呢,还是算了吧,我们今天出门也没带买菜筐。”   话已经说的很明确,带着条鱼出行,确实不太方便。   可是大叔的热情实在难以回绝,几经推让,最终鱼还是落在了阿英的手里。   于是乎,就有了下一幕,在金宇饭庄里,两个衣着还不错的姑娘,餐桌上却放着一条活蹦乱跳的鱼。   点菜的小哥,看了看那鱼,又看了看白子曰,有点不明所以。   阿英赶紧拜托店小二暂时保管这鱼,等两人吃完饭走的时候再取。   这下才总算结束了一只将要死亡的大活鱼在眼前拼命挣扎的景象。   等菜的过程有些许漫长,可能是真的饿了。   阿英没话找话:“小姐,上次和太子殿下还有木九他们也是坐的这桌,真巧,随意坐就坐到了这里。”   “是啊,一晃也过去好几个月了。”子曰百无聊赖的数着筒子里的筷子,漫不经心的附和道。   几个月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真的犹如过客一般,惊天动地的来,悄无声息的走。   白子曰不愿意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的是,她想起木九了。   不仅仅只是想起,因为在想的后面还多了一个念。   明明那是一个或许此生都不一定会再见的人。   即便她承认,她是喜欢的。 ☆、送亲·离南月   今年白府的这个年,过的说不上来的别扭。   两个白家姑娘,一个开春就要嫁给短命的邻国王爷,另一个就在不久前成了二婚。   本来嫁女儿这般喜事,放在如今的白家,一点也喜不起来,连带着整个年都少了气氛。   不过这两个姑娘倒是依旧我行我素,似乎并未因此受到太大影响。   白子曰除了最初那会反抗的厉害,现如今也是消停不闹了。   大有一种过一天是一天,在哪儿不是过的劲头。   白子艺还是端着那股自小就有的架子,即便婚姻不顺,人前依旧还是傲娇的小公主。   你们统统都是我的奴仆的姿态,俯视着众生。   除夕夜,白老头在家宴上对白子曰和白子艺说‘你们是我最心爱的两个女儿。’   那你也没第三个女儿了,当然最心爱我们两个,这是白子曰内心的潜台词。   “在我心中你们是最优秀的。”   这话倒也是给他自己脸上贴金了。   但就琴棋书画四书五经之类种种来讲,白子艺确实出类拔萃,在南月女子中拔得头筹。   这一点,白子曰也是很赞同的。   像她这般混吃等死的模样,和白子艺同称优秀,确实也该感谢白老头抬举。   只是白老头话还没说完,子曰的母亲就忍不住泪流。   旁人只听她说因为过年开心来的,却又有几人明白她突然涌上心头的酸楚。   白子艺的一婚再不济,如今这二婚也是和当今太子,纵有千般万般过往硝烟,现在也是过尽千帆,倘若未来能得子嗣一二,那便是无尽的前程似锦。   瞧瞧二夫人那忍不住偷笑的神色,也就再明显不过了。   可白子曰不同啊,谁不知那对方是个短命鬼,活的了几天都是个未知数。   大夫人不哭谁哭,毕竟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唯一个女儿。   旁人眼里再不济,也是她心头的一块肉,捧在手心里养活了十八年的亲生骨肉。   白子曰对大夫人的心思自然也懂,只是她从小做惯了‘不识趣儿’的孩子。   此刻也不可能冲上去抱着她,撒着娇安抚她的情绪。   握在手心的酒杯辗转,酒撒了一地。   “小姐要不要去跟夫人说会子话?”家宴过了大半,阿英还是没忍住说了说。   子曰摇了摇头,轻声对阿英说:“过多的留给念想,到最后只会更多不舍,这样就刚刚好了。”更何况还有大哥子怀在,她总是会有依靠的。   夜已深,守岁守不住,子曰先回房去睡了。   梦中有人轻抚过她的脸颊,说着‘我的儿,苦了你了。’   细微的啜泣,默默隐忍,止不住的泪流和滑过子曰手背的泪滴。   似梦非梦,伤感不已。   ……   春日如约而至,大地恢复生机,一切新意盎然。   白子曰带着丰厚的嫁妆,由太子焉离率皇室亲兵送行,都城上下,一日欢腾。   临行前,白子曰终是没能忍住,给了大夫人一个拥抱:“娘,您要保重身体,凡事少操心,一切都有大哥在,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大夫人那不争气的眼泪,又吧嗒吧嗒的流个不停,帕子在手中忙碌的很。   大队缓缓出发,子曰将路过的场景都记在心里,也许今生都无缘再回来了。   南月,再见了。   行进的数日内,白子曰一直刻意避讳和焉离正面交谈。   很多事,不说也罢。   免得自扰。   明明去边境的路也很远,却总觉得一晃就过去了。   终是来到分别之际。   北翟迎亲使团来和南月亲兵汇合,焉离也该离队回程了。   马车的帘幕突然被掀开,一身戎装的焉离出现在眼前,因为太过突然,也无人禀报,马车里的子曰和阿英都是一惊,本能的靠后了一下。   焉离直接毫不避讳的跳上了马车。   “焉焉…焉离!”子曰喊道。   “我说完就走。”   “还是我下去吧。”子曰立刻回道。   越偏北,气温就越低,更何况早春本就带着凉意。   一阵清风吹过,子曰忍不住抖了几下。   焉离不知从哪儿变出个毯子来,披在了子曰身上。   “我要走了。”焉离的声音里带着隐忍的哽咽,甚至不敢正视子曰的眼睛,视线一直看向远方。   两人平行而立,风吹过子曰的发梢,眼角莫名湿润起来。   “焉离,谢谢你,谢谢你送我到这儿,谢谢你这么多年一直在我身边,陪着我,包容我…”   “不要再说了。”焉离打断了子曰的话,侧过头去,手滑过脸颊,轻拭去了什么东西。   “好!那你珍重,一路顺风。”子曰的泪在眼眶打转,她在努力不让它们流出来。   沉默,一阵沉默。   子曰说:“那我回去了。”转身就要离开。   焉离终于回过身来,一把抓住子曰的胳膊说道:“不要走!”   子曰转身回来,一滴泪滑落,落在焉离的眼里。   那一刻,焉离多想上前抱住她,可是,这里那么多双眼睛,夹着南月和北翟,一切都没有可能了。   焉离的隐忍已经到了极限,望着子曰的眼睛,已经被泪水蒙住,内心的呐喊变成一声声痛苦的哑吼。   “子曰,我会努力长大,变成可以让南月子民依靠的肩膀…我不想做你眼里的孩子,我是真的爱你…”焉离字字真诚,几度哽咽。   子曰为他拭去脸上的泪,自己却也是含着泪,笑着说:“我相信你,焉离。”   焉离努力挤出一丝笑容。   子曰又帮他抹了一把泪:“别哭了,这样真的很丑,你可是南月最帅的太子。”   焉离没好气的回道:“南月就我一个太子,最帅的太子本来就只能是我。”   子曰被她逗笑,明明难过的泪水还在不住的往下流。   “回去吧,我会好好的!”子曰说,然后上前抱住焉离。   焉离怔在了原地,这可是十几年来,子曰第一次主动抱他。   但,转瞬即逝。   子曰松开他,站回原来的位置,笑着向他挥手。   焉离只觉得自己的步子根本迈不开,挣扎了许久,才转过身。   侍卫牵来焉离的坐骑,焉离一跃上马,回程的队伍整装待发,焉离挥手喊道;“出发。”   队伍开始顺着原路返回,看着眼前的一切,子曰身旁的阿英早已哭成了泪人。   焉离还是忍不住回头了,子曰依旧笑着向他招手,尽量笑的灿烂些。   我们都需要留下美好的回忆不是吗?   “小姐…呜呜呜…奴婢好难过啊。”阿英哭着说。   子曰提着裙角,回到马车上,回头对阿英说:“从今往后,南月也许就成为再也回不去的地方了,北翟会是我们新的家,你明白吗?”   从边境到北翟的都城还有一段日子的路途,没了焉离的陪伴,委实有些空落。   白子曰决定找点事情做做。   她调皮的本性又开始作祟,从重新坐上马车开始,就寻思着如何找乐子。   很不幸的是,她把焦点放在了北翟来迎亲的士兵身上。   第一个驿站,子曰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巴豆,让阿英偷偷添在给北翟马队的食物里。   这下可好,马儿吃了之后,腹泻到全员瘫倒。   那些马都是北翟军队里可以上战场的战马,品种优良,平日里训练有加,也不能说不要就不要。   最后大队只好在驿站多留了几日,等马的状态好的差不多,才重新整装出发。   而这才仅仅只是开始而已。   在第二个驿站的时候,子曰还有意无意的引发了一场火灾,人是没什么事,可惜房子烧了好几间,让北翟那边赔了不少钱。   到第三个驿站的时候,北翟的士兵已经多少有点心理阴影,生怕再出什么事,耽误到大队行程。   所以事事小心,子曰没机会下手,总算是消停了一个阶段。   后来还没等到第四个驿站,也还没等子曰谋划一二的时候,真的事情就找上门来。   也不知道是哪个不要命的山寨大王,居然盯上了九王府的迎亲队伍,一点不带怕的。   过山就拦截,说是要劫钱又劫色。   拿着那种大斧刀,穿着皮草都能感受到满肚子的横肉在摇晃。   要不是当地府衙的兵力及时赶到,杀出一条血路,估摸着白子曰说不定就要顺便客串个压寨夫人的角色,人生来个新转折。   不过经过这么一闹,白子曰说没怕肯定是假的,她长这么大哪见过这般阵仗。   自己那些雕虫小技倒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了。   所以,之后白子曰也没再为难北翟的士兵,那以后的路上,大家相安无事,各自安好。   都城将近,白子曰忐忑的心越来越紧绷。   很快就要见到慕九渊了。   他会是怎样的人呢?   他的病真的那么严重吗?   他为什么要娶我?   那些萦绕在白子曰心头的疑问,等待着一一去解开。   婚期定在下月初六,在这之前的日子,白子曰被安排在都城的皇家驿馆里。   北翟也有规矩,婚前两人是不会相见的。   九王府的管家前来传话说‘王爷准白小姐大婚之前可以在都城内随意走动,不受限制,但需每日早起和晚归定时到都城的阪香寺跟随主持思修学习北翟的礼仪礼法。’   “你说什么?!”白子曰不可思议的看了看那管家。   简直是天大的笑话,我白子曰在南月都散漫惯了的,来你们北翟倒是给我较真儿礼法了啊?!   “这是王爷的意思。”管家变不改色的回道。   “你回去告诉他,我不去!”白子曰一字一句的说道。   还没成亲就开始指手画脚了,以后的日子还怎么把那家伙塑造成妻管严?!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的子曰菇凉终于到北翟了! 你们的男主九渊小王即将回归! 您的太子焉离殿下即将掉线! 阿苏喝口水继续码字,你们记得点收藏哦! 回见! ☆、思修·阪香寺   阪香寺位于北翟都城以南的一片净土,这里是皇家寺院,寻常人家的百姓是无缘至此的,所以异常清静。   白子曰虽然以强势的姿态表明不愿听从安排入院修习,但那个慕九渊似乎是抓住了她的弱点,隔天早上让一群随行的九王府家奴长跪于驿馆内外,只等白子曰起驾。   白子曰面子上挂不住,觉得如果置之不理恐要留下个刁蛮的坏名声。   虽然她也不是很在意名声这东西,但毕竟往后一个王府内,总还是要和平相处的不是吗?   于是黑着一张脸,踩着马夫的肩头上了马车。   原本以为身为主持的思修怎么说也该是个一把年纪的老者吧。   结果白子曰于堂内与之会面时,被其惊世的容颜震的直接跳了起来,一脸茫然。   更奇特的是,身为一个寺院的主持,竟然带发?!僧侣不是都该剃光头的吗?   “阁下是主持思修先生?”白子曰试探的问道。   对方回:“正是。”   敢情北翟的僧侣都是带发修行?恕白子曰孤陋寡闻了。   “敢问思修先生芳龄?哦不不不,我是说贵庚?”   白子曰这‘芳龄’二字一出口,头一个就笑倒了身旁的阿英,捂着嘴巴,额头的青筋都微微爆出了。   还好话说一半就收了回来,美貌这东西还真是害人不浅。   思修正襟危坐,双手扶于腿上,不动声色的回道:“不多不少比白施主大了两轮儿。”   那不就是四…四十二?!   白子曰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这保养的也太好了吧。   脸上不带一点褶子就算了,皮肤还如此白皙有光泽,羡慕死人啊。   “主持没有在和我开玩笑吧?”白子曰还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出家人不打诳语。”   震惊,十分震惊。   看样子接下来的日子可以在美容方面多讨教了。   白子曰这厢还在想着如何变更美的事业,那厢的思修看她傻笑着白痴的样子,委实猜不透慕九渊到底是哪根线搭错车非要娶这女施主回家。   思之惘然,不懂,更是难解。   思修轻咳了几声,白子曰这才回过神来。   “就从打坐开始吧,其实九渊无非是想让你静静心,北翟向来自由洒脱,规矩倒不如你们南月来的多,午膳时会有人来请你,之后你便可随意离开,等晚归时再回来抄经,之后便可回驿馆休息去了。”思修说完话,就已经准备起身离开,他似乎一点也没打算管白子曰的意思。   “就这样?”白子曰问。   思修侧目反问道:“不然你想怎么样?”   白子曰摸了摸鼻子,笑着说:“其实,我们也可以聊一聊这个…保养之道嘛…我非常有兴趣听听主持的保养秘诀。”   “我没有什么秘诀。”思修回答的很透彻,语意锋利。   “诶呦,不要这么小气嘛,好的东西大家一起分享咯。”白子曰笑的那叫一个谄媚。   思修当即甩袖而去,嘴里还不知道嘟囔了一句什么。   反正白子曰是没听见。   打坐的时光,宁静而安逸。   让睡意更浓。   白子曰几次无意识的闭上眼睛,最后侧倒在阿英肩上,又被扶起。   来来回回数次之后终于结束了第一日的打坐修习。   “诶哟哟,腿,腿麻了…”白子曰起身的时候,只觉得双脚和双腿麻木不堪,那感觉真叫一个酸爽。   阿英小心翼翼的帮她伸展开来,揉了揉,总算缓过来点劲儿。   只是这走路的姿势一时半会是不会好看了。   “我看这个慕九渊简直就是病入膏肓,没得救了!”午膳的时候,当着思修和僧侣们的面儿,白子曰一副旁若无人的说道。   茶杯狠狠的落在桌上,溅起无数水滴。   思修刚刚拿起的碗筷,停在半空,颇有些嫌弃的瞅了白子曰一眼。   阿英拉了拉子曰的衣角:“小姐,这里毕竟是北翟,咱们说话是不是还得顾及点…。”   “怕什么怕?!你们最好一字不落的全都说给慕九渊听!”   “……”   午后的街市,行人倒是不少,这里看起来和南月的都城其实没有太大区别。   白子曰心情不好,就靠买东西来缓解,走了一条街,塞了一马车。   有用没用的看见了就收下,九王府的管家倒是很有眼力见,不等阿英去付账,就先一步结算好了。   可这放在白子曰眼里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毕竟千金难买她心情好。   换言之,她心情不好做什么都没用。   “这还没成亲呢,就一副安排我做什么就是什么的架势,到底把我白子曰放在何处?”   “小姐,兴许九王爷也是为小姐着想才这么做的。”阿英说。   “为我着想?!明摆着是上来就给下马威,我要是任由他这么下去,往后的日子可还怎么过?!”   “是是是,小姐要宣誓主权,先忍忍,回头有的是法子扭转乾坤,让那九王爷拜倒在您的石榴裙下。”   “我可不指望,只要大家相安无事,互不干涉就万事大吉,我也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   阿英听到这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还笑?!”   “奴婢错了,只要小姐开心,怎么着都行。”   怎么着都行?!   自打她来到北翟以后,这句话就不好使了。   至少在阪香寺,她还是得看那个思修的脸色,即便是装装样子也得按时打坐,落日时分还得抄经无数。   这滋味儿简直比读四书五经还来的痛彻心扉。   眼看着太阳落山,晚霞映着余晖,一日毕的感慨,白子曰使劲儿甩了甩酸痛无比的手指。   单就今日而言,她已经书写了过去一年都不一定能写出的字数。   “哎呀,不写了不写了!这哪里是什么学习礼教礼法,根本就是在故意捉弄我啊!”   白子曰终还是忍不住撒手将笔扔到了桌上,哭喊着顺势扑倒在了竹席上。   ‘咳咳’   身后突然传来两声轻咳,白子曰很是不情愿的斜着眼睛瞥了一眼,连身子都不带转的慵懒。   来者自然是思修。   子曰每次见到他这张脸,总有一种如此容颜怎就当了和尚的叹息。   “白施主切莫懒惰。”思修手中握着佛珠一颗一颗的拨动着,说着索然无味的话。   果然还是白瞎了这张脸。   “嗯,嗯,知道了。”   子曰懒洋洋的重新坐到垫子上,故意特别用力的伸了个懒腰,然后不紧不慢的又开始抄经。   嘴里还不时念叨着‘般若波罗…拉不拉卡多…古娜拉…’   思修听到后面,眉头不禁微皱,什么乱七八糟的…   叹着气,摇了摇头,甩了甩衣袖,走了。   阿英这才凑到子曰身边满脸疑问:“小姐,这拉不拉卡多,什么古娜拉…什么的…是什么意思啊?”   子曰做思索状,随口回道:“好像在哪儿听过别人说,可能是看的什么电视剧动画片里的吧。”   “小姐,什么是电视剧?动画片又是什么?”阿英一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小脸都踌躇的拧巴到一起去了。   “这个嘛,就是…嗯…反正是你没见过也不知道的东西,说了你也不明白,你就当我胡说八道,别放在心上。”子曰打着马虎眼,这话就顺着过去了。   阿英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日子就这样混着混着过去了小半月,没有家人,没有朋友,只有阿英陪在身边。   阪香寺的僧侣似乎都不太敢和子曰讲话,不知道是害怕子曰,还是有人刻意嘱咐了他们,总之,避而有加。   思修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的对子曰的不屑,充斥在每一次两人见面的空气中。   子曰常常是早上还没睡醒就匆匆而来,晚上叹着气拖着疲惫的身子骨再回到驿馆。   渐渐地连中间空闲时出去走动的想法也消失了。   时常坐在回廊的角落里,看着郁郁葱葱的古木,听着鸟鸣,发着呆。   阪香寺是很清静,只是清静的过了头,都快成郁郁寡欢了。   这日,白子曰把书桌搬到了阪香寺内的水塘,过桥而至的老树下,一人一桌,一笔一沓纸。   阿英立于身侧,为其研墨,复而静静看着。   池子里的水清澈见底,隔着不远似乎都能闻到那股近水的清新。   委实比在室内待着好上许多,心情也跟着舒畅了不少。   最近子曰几乎整日都待在阪香寺里,不甚出去走动,经书抄写的速度也就快了些,不多时,桌上过了墨的纸张就已经落了一沓。   阿英把未干的纸张铺在地上晾着,等彻底干了再一一收起。   只是没成想一阵不大不小的春风吹过,愣是把其中的几张吹扬了起来,阿英追赶着过去,结果那纸不偏不倚的落入了水塘。   “小姐,这可如何是好?”阿英面露难色。   子曰望过去便知事出缘由,急忙起身三两步走到跟前:“看样子是要再写一些补上了,但咱们还是得把它们捡上来,掉在水塘里扰了鱼儿的清静总是不好。”   言罢,子曰拖着裙摆蹲下,试探着将手伸向水面,去抓已经浸湿了的纸张。   阿英在身后拉着子曰的腰带,防止她掉下去。   从小,白子曰在水塘子里玩水,都让阿英这么干,力量大小,拖不拖的住先不说,多少也是个心理安慰。   “哈,抓到了!”   白子曰猛地一起身,纸张带起的水滴滴答答的落在池塘的水面上,阿英在身后被她的惯性一拉,前脚重心不稳,直接撞到了子曰身上。   伴随着白子曰的一声‘哎哎哎,哟喂!’两手在空中打了个空回转。   等她再拼命回转一次的时候,竟奇迹般的不知从哪儿突然冒出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了她,然后用力将她拉了回来。   逆光中,白子曰与之对望。   面具半掩,可白子曰几乎脱口而出对方的名字。   “木九!” ☆、夹缝·再重逢   白子曰从未想过,与木九的重逢会是在阪香寺。   不是说这里是皇家寺院,只有北翟皇室才可以出入吗?   难道木九也是北翟皇室?   难道他真的认识慕九渊?!   白子曰刚站稳脚跟,思绪就已经在高速运转,一切来的太突然。   只是还未及她有所反应,慕九渊就已经拉着她的手腕离水塘而去,脚下的步伐越来越快,最后直接跑了起来。   带着风吹过的春日花香,发梢轻扬,衣摆飘动。   慕九渊似乎有意无意的避开了僧侣们行走的地方,从偏道直至后院思修平日长居的内阁。   门被慕九渊关上,两人此刻独处一室,四周只剩下因奔跑而带来的喘息声。   白子曰此刻的第一反应是‘思修竟然不在’,这个时间他不是应该在内阁打坐的吗?   视线看向自己还被慕九渊握着的手腕,不知为何,竟有了笑意。   只是后一秒,对方的手就松开了。   有点失落。   白子曰的笑意停在了嘴角。   “抄经都能抄到水里去,也就只有你才会如此笨吧!”慕九渊这话虽然不中听,但语气里明显带着关心。   “那不是意外嘛,谁知道就会撞到一起呢。”子曰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可是,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呢?”这下才算说到正题了。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慕九渊反问。   “他们说这里是北翟的皇家寺院,按道理来说只有皇室的人才可以出入呀。”   “难道,我不可以是北翟的皇室宗亲吗?”慕九渊反问。   哦,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你从没说过啊。   严格意义上来讲,你根本就没坦诚过好吗?   白子曰虽然嘴上没立刻回话,但心里想的已经足够多了。   慕九渊怎么会看不出来!   “那你为何要带面具?”“我带面具是因为…”   前一句是白子曰突然的提问,后一句是同时间慕九渊所说的话。   默契吗?!   竟然想到了一起,并且同步一致的说出口。   “因为什么?”白子曰继续追问。   “掩人耳目,低调行事。”慕九渊回答的很坦荡。   只可惜白子曰没听明白。   “行!低调是吧?”白子曰笑嘻嘻望着慕九渊,然后又重复了一遍“嗯…低调…好…”声音流畅自然,脚下漫不经心的随意移动向门口。   “那如果我现在…”子曰话说一半,笑意萦绕眼眸,只是调皮之色突显,下一秒就突然大力深吸一口气,提高分贝喊道:“来人…唔…唔…”   ‘来人啊’的‘啊’字还没说出口,白子曰就被慕九渊一个用力拖到了墙角,大手掌随即盖住了白子曰的嘴巴,挣扎不得。   白子曰一度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脸涨得通红,眸子里带着倔强和抗议,十分不满的盯着慕九渊。   慕九渊缓缓靠近,两人之间近到只隔着他的手掌。   白子曰如果此刻能说话的话,一定翻着白眼对他说:“靠那么近干嘛?不知道会失焦吗?斗鸡眼很好看吗?”   只是显然,她没有这样的机会。   慕九渊嘴角一抹笑意,稍微偏过头去,脑袋于子曰肩头之上,挨近她耳边。   均匀的气息喷洒在子曰耳边,隐隐微微发痒,扰的子曰心烦意乱。   “不许调皮。”慕九渊依旧低沉悦耳的声音像是带着魔力一般。   白子曰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是真的窒息…   鼻子和嘴巴根本呼吸不上来。   手已经不自觉的去推开慕九渊,慕九渊没有再继续,顺势松开了手。   子曰大口的吸着空气,缺氧太久,大脑都跟不上节奏。   “木九,你就是个变态!你捂嘴就捂嘴吧,连鼻子也不放过,是想我死在你面前吗?!”白子曰气急败坏的说道。   慕九渊眉毛一挑,故作无辜的低声‘啊’了一下:“纯属失误。”   “失误?!你以为失手误伤他人至死法官就不会判你刑了吗?”白子曰瞪着慕九渊依旧气呼呼。   说完,又不忘补一句:“不要问我‘法官是什么’!”继而翻了个白眼:“说了你也不知道!”   白子曰那表情仿佛就在对慕九渊说‘你们这些无知的古人,没听过的词儿多了’。   傲娇的厉害。   慕九渊扑哧一声,没忍住,笑了出来。   意味深长的‘哦~~~法官啊…好像真的没听说过诶…’   “那是自然。”白子曰得意洋洋的双手环于胸前,气势十足。   慕九渊看着她,竟觉得异常可爱,手指不由的戳了一下子曰的脑门儿,虽然没说话,心里却是想着‘说你傻吧。’   只是这一脑门儿,白子曰怎会安心受用,一个高抬腿,准备直击慕九渊要害。   但是,就她那点劲儿,哪儿能轻易得逞。   慕九渊不过随意向旁边移了一步,就顺利躲开,然后大手掌顺势拖住白子曰的腿,复而安置于自己的腿侧。   白子曰重心不稳,本能的抓住了慕九渊的衣领,结果用力过猛,扯开了一片。   春衣相较单薄,这么一拉慕九渊的胸膛就明晃晃的显露在空气中。   气氛瞬间暧昧不明,香艳无比。   白子曰被这情况尴尬的再没敢动,慕九渊大概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阶段,脸上也挂着懵。   偏偏此时,门外传来思修的脚步声,轻而不扬,辨识度极高。   距离越来越近。   以白子曰这段时间对思修的了解,他要是知道有人未经他允许私自进入他的内阁,估计就要出大事了。   白子曰迅速观察四周,发现对面帘幕之后刚好有一夹角处于视线盲区,想着只要思修进来就坐到榻上去不走动,应该可以躲过。   情急之下,拽着慕九渊衣领的手使劲儿一推,慕九渊一个踉跄后退了一步,拖着子曰腿的手也自然松开,子曰便顺势继续推着他一直到夹缝,最后一刻,慕九渊突然扶住子曰的双肩,一个回转,两人的位置掉了个个。   子曰于内侧,被慕九渊挡的严严实实。   很明显,九渊已经明白子曰的意图,正在配合她。   只是这样一来,两人几乎是全身贴在一起,一呼一吸都在相互影响着。   子曰拉了拉袖口,遮住半张脸,用来掩饰自己的尴尬和羞怯。   慕九渊一只手背后拽住那帘幕,稍微遮了遮,然后低声在子曰耳边说:“有我在,别怕。”   鬼使神差的,白子曰居然在那一刻觉得心里漏跳了一拍。   只是一转神儿,不禁摇头说道:“现在是我在保护你,你这幅打扮,还带着面具,肯定没干好事,要是让思修看到,不得吃不了兜着走,你是不是傻?”   “……”慕九渊竟无言以对。   ‘吱’的一声,门已经推开了。   白子曰的视线被慕九渊挡住,什么都看不见,只听着思修的脚步声缓缓走过。   突然,仿佛在与两人所处位置的平行点停顿了微乎其微的一步。   慕九渊依旧镇定自若,两只手都背于身后。   拉个帘子也不容易啊。   思修应该看不到吧。   白子曰在紧张的气氛下猜测着。   然后就听到思修的脚步继续向前,直至榻上,没了动静,只剩下均匀的呼吸声。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窝在这小夹缝里的两人,感觉整个身子都僵掉了。   还带着一股不知哪来的燥热和局促。   白子曰一直在心里默念:思修,你到底什么时候出去?   再不走,她今天真的要死在这儿了!   煎熬啊…热…热啊…   房间里突然传来思修的两声轻咳。   这家伙怎么那么爱故作咳嗽,一听就不是发自肺腑,白子曰忍不住白了一眼。   “哎呀,今日阪香寺好像特别热闹,看样子…我不能一直待在房间里了,着实有些热呢…”   思修这都是说了什么话,前言不搭后语。   热闹吗?哪里热闹?   热?确实挺热的。   白子曰额间都已经渗出汗珠了。   那既然是这样,你就赶紧出去吧,白子曰在心里默念。   “你倒是走啊。”子曰已经忍不住叨叨出口,声若蚊蝇。   慕九渊低头俯视着她,眸子里带着笑意,身后的手一只拽着帘幕,另一只却在拼命摆动,榻上的思修斜眼瞄了瞄,悠然自得不紧不慢的起身,三步一晃五步一停的,总算出了门。   ‘吱’门关上了。   慕九渊退开两步以外的距离,白子曰长嘘一口气,直呼:终于解脱了。   后一秒又立刻警惕的突然立正身子,拉着慕九渊捻手捻脚的走到门跟前,贴在门缝上瞧了又瞧,看了又看,听了又听,终于下定决心缓缓将门打开,探出一个脑袋,左右观察完毕之后,转身对慕九渊说:“你赶紧走吧。”   慕九渊有点迟疑…   “你还愣这干嘛?!走啊!”白子曰又重复了一遍。   “为什么要这样偷偷摸摸的,我也没做什么偷鸡摸狗的事儿啊?”慕九渊一脸无辜。   “那你刚才干嘛躲着思修?!”白子曰问。   “那不是配合你吗?”慕九渊回答的理直气壮。   “……”   什么情况?!   “等等!”白子曰理了理思绪指着慕九渊义正言辞的问:“你今天到底是来干嘛的?你到底是谁?!” ☆、克制·全是坑   “其实…我是九王的表哥,近来在他府上做事,今日会来也是受他之托过来看看你。”   两人立于回廊拐角,慕九渊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道。   “表哥?!”白子曰的表情已经透露出她的质疑。   “嗯,九王的母妃是我姨母,我们算表亲。”慕九渊振振有词。   白子曰将信将疑的念叨着:“还真是皇亲国戚啊。”   这么说来,也算是对上了。   怪不得木九的家教修养还不错,也怪不得一提到慕九渊,他那侍从就跟打了鸡血似的亢奋。   可怎么就是觉得哪里不完整,回过头说不定故事又要重改的架势。   这家伙的话到底能不能信?!   “所以,你跟思修也认识?”子曰继续问。   “通过九王表弟的引荐,有幸相识,也算是朋友。”九渊笑而语。   “九…王…表…弟!”子曰拉长语调,对这四个字的出现表示抖三抖。   怪亲切的嘛…呵!   “我说慕九渊短命什么的那些话,你们该不会都如实转达给慕九渊了吧?!”子曰突然想起这一出。   “嗯…青竹子都告诉他了。”慕九渊这甩锅甩的,青竹子也是无辜。   白子曰虽然已有预感,但这么一听,瞬时瞪大眼睛,各种纠结涌上心头:“你们也太不够朋友了吧!”   慕九渊笑着回道:“不是说萍水相逢,没什么关系么?这朋友二字…”   “没想到你竟然记仇记到这种程度,枉我以为你还是个好人!”白子曰愤愤的说道。   “放心,九王表弟没有生气,相反,他倒是很期待与你的正式见面,所以才会特意让我来瞧瞧你在阪香寺过的怎么样。”慕九渊双手环于胸前,靠在回廊的柱子边上,悠悠然的说道。   九王表弟,九王表弟,口口声声都是九王表弟。   来阪香寺居然也是因为慕九渊让他来,他才来的。   “你明知道我在阪香寺,非要等到慕九渊让你来你才来吗?不是跟你说过我在北翟无亲无故吗?不是说到了北翟就为我引荐你的妻子吗?你这人说话就从来没认真过!”   也不知道哪里来那么大火气,白子曰郁闷的坐到回廊的石阶上,托着下巴,满脸都写着:宝宝不开心。   慕九渊凑到她身边:“生气了?”   子曰侧过头去不看他,嘟着嘴说:“没有!”   慕九渊自然知道他是在赌气,不过这地板冰凉,一直坐着也不是办法。   伴随着白子曰又一声的尖叫,整个身子已经被慕九渊抱了起来。   公主抱?!   白子曰几乎下意识的揽住他的脖子,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己就摔下去似的。   “男女授受不亲你不知道吗?我说过,两个都有婚约的人就应该克制!”白子曰说的倒是义正言辞,只是环着慕九渊脖子的手一点也没放松,这画面任谁看都觉得亲密异常。   慕九渊将她安置在长木椅上,低头说:“可你根本没在克制自己。”言罢,眼神飘向子曰抱着他的手臂,表情微妙极了。   白子曰瞬间弹开,像是做了错事一样手足无措,脸颊也在不知不觉中变红了。   慕九渊一副得逞的模样,笑着说道:“我是九王的表哥,按道理来说照顾一下你这个弟妹也是应该的。”   说的那叫一个坦荡无公害。   弟媳就可以随便抱,随便搂,随便亲?!   反正白子曰才不信。   “你该不会是…慕九渊派来考验我的吧?!”白子曰那惊悚的表情也是没谁了。   慕九渊靠近子曰,贴在她的耳后说道:“那你上钩了吗?”声音低沉魅惑。   诱拐刚成年的少女也是犯法的好吗?!   白子曰恨不得一脚踹飞他,就是腿怎么也抬不起来。   身体倒还是很诚实的。   “好了,不闹你了,我还有事去找思修,明天再来看你。”慕九渊重新站好,恢复常态,转身这就要走了。   只是没出两步,又回头说道:“我的妻,等到了你和九王成婚那日自然会见到,不着急。”   “……”   慕九渊的笑容洒在阳光下,白子曰一下子就晃了神。   糟糕,该不会真的上钩了吧。   弟妹爱上兄长?不伦之恋?!   白子曰开始默念:神啊,放过我吧,我还小,原谅我不懂事,我一定潜心抄经,兢兢业业。   慕九渊于不远处再次转身回望的时候,看到白子曰正神神叨叨的念着什么。   那样子委实像个神经病,但却可爱的搞笑。   等他知道木九就是慕九渊的时候,一定会很生气吧。   ……   白子曰顺着原路回去水塘,路上刚巧和正在寻她的阿英遇上。   “小姐,你这是跑去哪里了?我听到你刚才说那人是木九,也没敢惊动院内的人,自己悄摸着寻你来着,可把奴婢急坏了。”阿英看起来确实很焦急,额头有微微的汗。   “还挺机灵的嘛!不过惊动了也无所谓了,他和那主持思修认识,还是朋友,倒是我大惊小怪多此一举了。”白子曰想起来就觉得自己甚是无趣,竟然白当了回好人。   挥了挥衣袖,子曰继续向前走着,往水塘去,佛经还没抄完,还得回去。   “那他为何要带着面具?”阿英颇感疑惑。   白子曰又何尝不是?   如果他是慕九渊的表哥,那来阪香寺就更没有什么需要躲躲闪闪的了,毕竟也是皇亲国戚。   而且他脸上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疤痕或是什么的,为何要遮面?   思来想去,都觉得想不通,弄不明白,太奇怪!   这哪里是他一句‘低调行事’就能解释的了的。   信他才是见了鬼呢!   单就面具一事而言,绝对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藏着掖着骗白子曰。   “别管他了,爱怎么着怎么着吧!”子曰有点不耐烦,而后又信誓旦旦的说:“你家小姐我可是马上就要嫁入九王府的人,旁的男子,以后恐怕还是少看为好,免得招惹不必要的是非!”   说完,还不自觉的抖了抖,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满身的鸡皮疙瘩。   “啊?!”阿英始终没跟上子曰的节奏。   子曰快走了两步,猛地一回头冲阿英说:“我是不是还没告诉你!木九说他是北翟那九王爷的表哥,你说衰不衰?!竟然遇上的是一家子,真是瞎了眼了!”   “小姐…不至于这么嫌弃吧…我觉得那木公子还是不错的,至少也是几次险中救了小姐不是?他要是九王爷的表哥,那不正好了,往后就是亲戚,小姐在北翟也算多了一个朋友不是?!”阿英如是说。   白子曰那点小性子,还不是嘴巴里说一套,心里想一套。   明明刚才还在垂涎人家的美色,给点阳光就五迷三道的。   白子曰再没说话,急匆匆的回去抄经去了。   ……   落日余晖,阿英将写好的佛经收起送到思修处,而后和思修一起用了晚膳。   原本以为说不定会在此遇上之前说来寻思修的木九,所以子曰进门时不由自主的四处张望了一番,最终确定木九已经走了,还有些失落之意。   而这略显细微的小动作当然也就落入思修那一双修长明动的眸子里,嘴角不觉浮上笑意。   心中想着,这两个家伙当真是不一起见不知道,一见觉得也算是相配,一傻一精,刚刚好。   至于这谁傻谁精吧,大家应该也一目了然。   思修难得不似往常般,在子曰面前悠闲敞怀的喝着茶,眉宇间松散之气徒增,对子曰的反感莫名少了许多。   子曰自然有所察觉他的改变,只是她如今还是没什么可和思修聊的,依旧觉得话不投机半句多,不碰为妙。   吃着饭,白子曰寻思着早点回驿馆歇息。   “我午后路过水塘之时,未见你在那儿,可经书和笔墨纸张却在,若不是又开小差出去哪里玩了吧?”思修不紧不慢的说道。   这是在找茬儿吗?白子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果然还是冤家路窄,不能相逢。   “思修主持这么说就不对了,按照规定是晚归之时抄经的,如今我整日都待在寺院之中,未到晚归之时就能将课业完成,这期间随意走动并不能算是开小差吧?”白子曰才不愿背锅。   明明思修自己心里也清楚,还不是木九来了才会这样!   现在倒装作不知道似的。   思修听到子曰的回答,颜上泛起笑意,拉长语调的‘哦’了一声,只是太过漫不经心,听着也不怎么舒服。   不过难得见他笑一次,也真真儿算是美不胜收,看看身旁阿英那一副花痴的模样就懂了。   美男子就是美男子,白子曰也不得不承认,思修应该是自己长这么大见过的最一等一的帅哥了。   只可惜两人从开始就不对头,互相看不顺眼,颜值再高也难入眼,注定是无缘的养眼。   子曰忍不住一声叹息,想想还是木九好一些,至少顺眼。   于是乎,又不自觉的在脑海中浮现出木九的脸。   “哎呀…”子曰一声抖音,严重鄙视自己的同时,也引来阿英和思修十分怪异的目光。   哎…好像真的掉进木九的坑里了。   这不科学!   ‘我不承认!’白子曰在心中呐喊。 ☆、婆媳·大姑子   春日伴随着满院花开,气息逐渐浓郁,天气也一日日转暖,人们出行的欲望也与日俱增。   寻常百姓是如此,皇室贵族也不例外。   三日前,阪香寺上下就已经开始忙碌着准备迎接某位贵客的到来。   而这位皇室贵胄便是白子曰未来的婆婆,北翟国后越氏。   白子曰于南月时,母亲就曾将北翟皇室宗亲的位份关系一一梳理成卷让白子曰铭记于心。   虽然表面上白子曰还是吊儿郎当的没太当回事儿,只象征性的随意翻了翻,但遇到重要的人物,她还是会多留心一些。   慕九渊的生母越氏,自然是这其中的重中之重。   越氏出身北翟将门世家,三代为北翟皇室效忠,家族在北翟朝中势力举足轻重,当然,这也是她当年能一跃拿下后位的重要原因。   北翟国主的后宫不似南月来的单薄,虽是没有佳丽三千,但至少也有百位数以上。   包含慕九渊在内已过弱冠之年的皇子就有九位,另三人还未成年。   而公主就相对少些,为数不多的那几位多是已经成亲,如今还留在北翟境内的只一长公主和还未到及笄之年的小十五。   在这其中出自国后越氏的仅仅只有皇长子和长公主,以及体弱多病的皇九子慕九渊。   传言越氏对小儿子慕九渊相当费心,旁的不说,单是一年内会多次到阪香寺为慕九渊烧香祈福,望他早日康复,无忧无灾就已母爱尽显,而这份爱子之心北翟上下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坊间碎话,国后最疼爱幼子,只可惜此子命不长久,哀之。   此次春日阪香寺之行便是为慕九渊来祈福的,不过白子曰总觉得,这事儿遇上事儿,未来婆婆一定不会放过婚前见她一面的好机会。   果不其然,是日,国后越氏协同长公主驾临阪香寺之时,便亲自召见了白子曰。   婚前夫妻双方是不能见的,但没说婆媳不能见啊,白子曰也就不好回绝,不情不愿的还是去了东厢房。   一进门,看到思修也在,让白子曰莫名舒了口气。   白子曰倒也不是怕什么,只是这千百年来婆媳关系的问题一直是剪不断理还乱的永久话题。   而如今她要面对的还是一国之母,难搞定程度自然也不会低。   试想想看,这样一个能在后宫佳丽如云的北翟皇宫内立于不败之地,长得盛宠,又怎会是一般人物?   白子曰的人生信条中最不待见的就是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更何况还是为了一个男的,有什么值得?!   她也曾想过嫁给慕九渊唯一的好处,那便是慕九渊并无继承皇位的可能性。   如此一来,她也可不必在后宫那种地方煎熬,即便将来王府要纳妾,左右也不会太多,更何况还有她这个当家女眷主持,让不让慕九渊娶还是两说。   ……   “南月白府三女子曰见过北翟国后娘娘,长公主殿下。”   白子曰虽然冠了不学无术的名儿许多年,但基本的礼仪还是懂的,在南月那是破罐子破摔,可如今在北翟,怎么说也不能丢了南月最基本的脸面。   多少还显得有些义气。   “起来吧,赐座。”越氏吩咐下人搬出一道椅子让子曰落座。   “本宫今日也是突然想起你在寺中,便让思修主持传你过来了,你不会觉得本宫太过唐突吧?”越氏这话说的倒是和蔼可亲,只是白子曰一点也没觉着亲切。   嘴角挂着笑意,恭敬的回道:“怎么会呢,同在一处,子曰理当前来问安的。”   哎…和不亲近的别家长辈说话就是费劲,白子曰又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母后,儿臣还说渊儿怎么就非这南月的白姑娘不娶了呢,今日一见果然是倾城之色,胜过北翟无数贵女呢。”这话自然是越氏身边的长公主所言。   只不过白子曰还是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敢情慕九渊就是个外貌协会的?这么肤浅?!   虽然本姑娘承认自己勉强算是美若天仙吧。   但慕九渊是什么时候见过她的?   他一个出门都要坐辇的人,连家门都难出几回,难不成他幼年还去过南月?   怎么可能?!   见白子曰半响没接话,长公主略显尴尬的笑了笑:“看样子白姑娘见到我们还是颇有些紧张呢,母后。”   紧张什么啊,就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而已嘛。   长公主厚爱了?   谢长公主夸奖?   子曰愧不敢当?   您最美?   国后才是美貌?   感觉说哪个都不对,那还不如不说。   “你不必紧张,往后就是一家人了,渊儿心中有你,本宫这个做母后的自然是会顺着他的心意,好好相处便是了。”越氏说。   白子曰下意识的冲越氏点了点头,不过显然这程度的回应并不是她们想要的。   越氏和长公主相互传递着细微的眼神交流,让白子曰浑身觉得不舒服,可又不想去迎合,纠结了半响,正犹豫着说点什么的时候,身旁思修的声音传来。   “白姑娘近日在寺中修习,晨起打坐,晚归抄经,事无巨细,性子恬静温和,贤淑有德,思修觉得白姑娘与九渊委实良配,相信日后也能很好的照顾到九渊的。”   噗…   哈哈哈哈…   白子曰从思修嘴里听到‘恬静温和,贤淑有德’八个字的时候,真的是差点笑喷。   差那么一点点,她就真的信了思修情真意切的话,以为自己还有如此美好的一面!   没想到啊,思修说起谎来,连草稿都不带打的!   不过国后倒是对思修的话很受用,那种信任感由内而发,随即就满意的望着白子曰,仿佛这姑娘真的如思修所说一般,是个好姑娘!   白子曰强忍着心虚,挤出点笑容来回应越氏。   而后,思修便借着抄经由头,理所应当的将白子曰支开,逃离了这个几乎让她窒息的环境。   阿英在水塘候了许久,见到自家小姐过来,急匆匆的跑过去有些担忧的问道:“那个北翟国后和长公主没有为难小姐您吧?”   “倒是没有,不过我能这么快出来,也是多亏了思修,今日,算是真的感谢他了。”   午后,越氏和长公主终于离开,阪香寺又恢复了往日宁静。   回廊深处,思修和白子曰不期而遇,左右不避,大眼瞪大眼。   白子曰仰着下巴说道:“谢了!”   道谢还带着傲娇,真是服了白子曰。   “不必,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思修回答的也相当简洁直白,并不去理会子曰的傲娇。   白子曰听到这话,扬起的下巴瞬间恢复常态,忽闪着眼睛问:“受人之托?谁啊?”   慕九渊?   木九?   思修低眼扫过她的脸,一副了然的模样回道:“你心中所想便是。”   “慕九渊?木九?”白子曰再次确认。   思修伸手摆了摆,示意白子曰开道,继续向前走着的过程中忽然丢来一句:“有什么区别么,真是笨的要命。”   啥?白子曰不可置信的转身望向思修离开的背影。   “哎呀~我说你这个臭和尚,嘴巴真是越来越毒了…我!”白子曰战斗的火苗被燃起,撸起袖子作势要上前理论。   结果阿英及时出现,死拽住她:“小姐,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居然说我白子曰笨?!这家伙真是要死了!本小姐非得给他点颜色瞧瞧,啊~~~”白子曰在阿英的强拖下,拼命挣扎着,左一脚右一脚的空踹,愤怒的声音响彻整个阪香寺。   ……   今日白子曰大概是被思修气的,早早就回了驿馆,晚膳也未用,一直趴在窗前,托着下巴,看着过往的行人,发着呆。   这间厢房据说是驿馆里最好的,无论是位置还是舒适度,各方面都是绝佳。   九王府的管家说,这是慕九渊看过驿馆手绘布局图后亲自为白子曰挑选的房间。   阿英因此也对慕九渊颇为赞赏,觉得这位未曾谋面的王爷委实心细且对自家小姐关怀有加。   白子曰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倒也同意。   只不过,自从那日木九重归视野,白子曰的心神就总有不定,内心起的波澜又岂止是一丁点。   私心里竟多少盼望着他何时能够再出现。   “阿英,我觉得我生病了。”白子曰唉声叹气的说道。   阿英一下就晃了神,凑上前来又是摸头又是摸手的:“小姐哪里不舒服啊?要不要去找大夫?”   白子曰摆了摆手,头靠向窗栏,生无可恋的回道:“相思病又岂是大夫可以治得了的。”   阿英心头一惊,当即明白子曰话中之意,立刻叮嘱道:“小姐,这话还是不要再说了,下月初,咱们可就要入王府了!”   是啊,大婚在即,新娘却对旁人动了心思。   而这旁人,还是新郎的表哥!   慕九渊要是晓得,还不得吐血吐到身亡?!   现如今,也只怪因缘际会,相遇恨晚。   ‘咚咚咚’门外传来敲门声。   阿英一边说着‘这会子有谁会来?’一边去开了门。   白子曰侧身望过去,只见身着白衫,依旧带着面具的木九从门外走了进来。   “怎么你回了自个儿家乡,倒像是流落敌国,不能以面视人,处处带着小心谨慎。”白子曰如是说。 ☆、二拨·亲友团   “都说了要低调!”慕九渊言语间已坐到了白子曰身侧,复而又补上:“至于为什么,你以后自会知道,不着急!”   “那现在这里也没有外人,可以摘下来了吧?”白子曰说着作势要去摘慕九渊的面具。   只是手刚到脸颊侧方,慕九渊的大手掌就覆了上来:“不可!”   两人的眸子对上,白子曰尴尬的手停在空中。   敢情,还是外人啊。   “嗨,我就是想着你总也不摘下来,会不会晒出个印记,变成阴阳脸!”白子曰把手收了回来,随意拨弄着头发,故作轻松的说道。   亏她连阴阳脸这种词都能想得出来,春日的太阳光能有多强,左右不过是肤色不均罢了。   慕九渊知道她是给自己台阶下,随意找的说辞,便也就没驳了她的话。   今日原本也没打算过来瞧这丫头,只是批阅密函时不经意想起白子曰在水塘抄经时的模样,鬼使神差的就来了驿馆。   在北翟,他本不应如此随意的走动才是。   只是白子曰一日不入王府,他心中就像是多了个牵绊,虽然慕九渊不愿承认,但这却是事实。   “驿馆的衣食起居可还习惯?”慕九渊开始闲聊问暖。   “还行,慕九渊的管家很尽心,让人打理的十分妥帖,不过多的时候我都在阪香寺,与思修一处,这里也就是回来睡一觉的功夫。”白子曰回答的倒是很诚恳。   但若是有什么真的不习惯的地方,那也就是饮食了。   毕竟有着地域差异的关系,饭菜的味道多少还是不同,白子曰的嘴巴也不算叼,勉强将就着也就这么过来了。   反正往后时日还长,总有缓过来的时候,所谓入乡随俗,她也不好挑这个毛病去说。   只不过慕九渊如此洞察世事的性子,会问这话自然是已经知道她最近饮食不佳,清减了不少。   乘着关心而来,又怎会因她不说就再不过问。   “九王表弟在北翟国内寻了会做南月菜色的厨子,只是不好大张旗鼓的送来驿馆或是阪香寺给你开小灶,再忍些日子入了王府就好了。”慕九渊说这话倒像是安慰,颜上的笑意确实让人舒心。   白子曰眉毛一挑,想不到慕九渊还挺贴心的嘛,连她吃不惯这件事都操心上了。   不过话说回来,慕九渊到底在她身边安插了多少眼线?!   白子曰想到这儿的时候忍不住朝四周看了看,又趴在窗栏上,上下左右的探着头张望了一番。   想想驿馆的下人们,还有阪香寺的那些僧侣,甚至是街上擦肩而过的行人,仿佛都在有意无意的注视着她似的。   忍不住皱了皱眉,嘴巴不自觉的咬住大拇指,大眼睛忽闪忽闪的转个不停。   最后将视线停留在眼前的木九身上:“你和思修串通好了又打我小报告是不是?!”   慕九渊拿起茶杯,撇了撇杯盖,一本正经的回道:“思修其实挺关心你的!”   又一次甩锅给同伴的慕九渊。   白子曰又不瞎,明知道木九习惯性满嘴跑火车,信他才是见鬼了呢。   “思修啊…他多半也是受慕九渊所托吧,总归…不会是你托付的吧?”   白子曰自然希望得到肯定的答案,慕九渊再好,对于此时此刻的子曰来说,也没有木九的好那么让人愉悦。   “自然…不是!”没有意外的,慕九渊继续否认。   这家伙是铁了心的欺瞒到底,等着婚后白子曰一并找他算总账。   只可惜白子曰还寻思着怎么在木九面前用慕九渊的名头来试探他的心意。   “哎呀,慕九渊可真是心细,对我如此照顾有加,太让人感动了,你一定要替我向他转达谢意!”   “哎呀,我这位未来的夫君确实挑不出毛病呢!”   “哎呀,都不知道上辈子是不是拯救了全宇宙,才会有个这么关心疼爱我的人呢!”   “哎呀,真是好幸福啊!”   “哎呀…”   白子曰说到第五个‘哎呀’时候,自己都被自己的侨情编不下去了,情绪起伏过于浮夸,外加膈应人。   看看慕九渊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输的简直叫一个惨烈。   白子曰气愤愤的站起身来,拍着桌子喊道:“喂!木九!你到底什么意思?!”   慕九渊转脸望过来,脑袋顶上分明写着‘发生了什么事?与我何干?’几个大字。   “我…没什么意思啊!”说完,又突然恍悟般的张大了嘴巴:“啊…你是说…啊…你放心!我一定会一字不落的全部转达给九王表弟,告诉他你是如何如何的对他满意,如何如何的喜欢他!”   慕九渊把最后的‘喜欢他’说的尤其着重,坚定的小眼神落在白子曰眼里。   白子曰一下子急了,无意识的向前移了一步,膝盖一弯,硬生生碰到了桌子腿上,疼的她尖叫一声,还没来得及辩驳就已经抱着受伤的膝盖坐回原地。   看起来又是委屈又是干着急。   慕九渊还不知好歹的笑着重复了一遍:“我知道你喜欢他,不用这么急于表决心,我懂得!”   说话时的眼神简直贱出新境界。   “你是不是和慕九渊在一个病窝里待久了神志也不清了?!本小姐什么时候说过喜欢他了?!你哪只耳朵听到了?!你会喜欢上一个从来都没见过面的陌生人?!”   白子曰已经被点了火药,小宇宙噼里啪啦的燃烧不停。   末了还愤愤的说:“我看是慕九渊他暗恋我才对!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   “……”   说的好像也很有道理。   “其实九王表弟他…”   “打住!不用再解释了,阿英,送客!”   白子曰朝阿英挥了挥手,阿英立刻上前作势请慕九渊离开。   女人生气的点永远都是难以捉摸,熟不知哪一句就不小心撞到雷区,灰头土脸的无所适从。   慕九渊行至门前,犹豫着还是回头说道:“明日阪香寺会有‘贵客’到,你留心些。”   这话说的认真,不像单纯的打招呼,多了几分叮嘱和担心的意味。   白子曰余光瞄了慕九渊一眼,看他表情严肃,就勉强在心中敲了个警钟,寻思着到底是何方神圣要去阪香寺?如此不好对付的样子。   难道还有比婆婆和大姑子还难搞的人?!   第二日慕九渊所说的‘贵客’于午后驾临阪香寺。   白子曰从集市游玩归来阪香寺时,正好与之在大门口碰了个正着。   对方衣着华丽,意气风发,随行的下人不过三两,却莫名有那么几分气势。   长相嘛,勉强算是上乘,比思修自然是差了点。   少年转眼看到白子曰的时候,不自觉的在她颜上停留了片刻,视线半响未能移开。   弄的白子曰还以为自己脸上粘了糖渣还是颜色什么的,毕竟刚吃了糖葫芦,便就下意识的抹了抹嘴角两边。   好像没什么东西啊,奇了怪了。   白子曰疑惑着看了看阿英,阿英摇了摇头。   慕九渊说的贵客就是这么个毛头小子?!看起来挺无公害的呀。   白子曰正想着假装看不到径直入寺内,却在擦肩而过之间,听到不近不远处又有车轮子碾压地面的声音传来。   两人同时回头望去,马车停在这少年的马车之后,不多时就看到一男子牵着一小女孩从马车上下来,一打眼还有种父女的即视感。   白子曰身侧的少年看清来人之后,立刻走上前去称手作揖笑着说道:“六哥平日公务繁忙难得出游,一定是这丫头又去烦你了。”   那男子笑而不语,可小女孩听了这话就不乐意了,嘟着小嘴嗲声嗲气的埋怨道:“十一哥哥明明就闲得很,都不带我玩儿,还是六哥哥最疼小十五了!”   言罢,还明目张胆的踹了那少年一脚,调皮的很。   白子曰觉得这女孩可爱极了,性格好,长得也粉粉嫩嫩圆圆乎乎的。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小女孩的视线就越过少年笑嘻嘻的朝白子曰这边望了过来,小手拉了拉身旁男子的衣角:“那个姐姐真好看!她不会就是九哥哥未过门的妻子吧?”   九哥哥未过门的妻子?!   白子曰听到这话的同时立刻就理清来者和慕九渊的关系,敢情,又来了一拨亲友考察团?!   不是吧…   额头瞬间三道黑线,飞速转身,大步流星头也不回的冲进寺院。   到底有完没完?!   白子曰觉得自己像是被放在动物园里的圈养的小动物似的,供慕九渊的七姑六婆八大叔哥哥妹妹无限制自由出入赏玩。   这感觉可不是一般的糟糕。   “你这是要去干嘛?”思修的声音突然传入耳中,白子曰本能的一个急刹车。   表情扭捏的干笑着说:“热气打了头,回屋里休息会儿!”   “热气?!”思修一边重复着白子曰的话,一边抬头望了望天。   灰蒙蒙的云朵遮住了太阳,时不时的还有几丝小风吹过。   “白施主!”收回视线的思修立刻摆出一副教导处主人的姿态,感觉下一秒就要掏出一把戒尺似的。   白子曰一脸委屈的小声嘟囔道:“放过我吧!”   思修才不理她,拎着她的后衣领,悠悠然的说道:“丑媳妇总是要见亲戚的…”   丑?丑!!!   你这个臭和尚,你松手!松手!我保证不打死你! ☆、少年·与青年   樱花随风散落,此时景色美不胜收。   思修在四面通风,景色开阔的敞阁内与来客相谈甚欢。   白子曰坐在一旁,心不在焉的望着外面,仿佛没在听他们对话一般。   少年还是不自觉的会多看几眼子曰,但只要子曰一回头不经意的带过他时,少年就会带着几分慌乱与羞涩,捧起茶杯然后一饮而尽。   来来回回几次之后,白子曰倒觉得这少年和那小女孩一样可爱,心思单纯,稚气未脱。   不过,如此下去,估摸着不多会就得起身去茅房了吧。   “白姑娘从方才开始就未曾说过话,莫不是觉得与我们一处不太自在吧?”那年长些的男子在和思修聊天的间隙,突然向白子曰抛来了话语。   这年长些的男子便是北翟的六皇子,北翟后宫荣宠不衰的贵妃崔氏的长子,他牵着而来的小女孩与他同出,北翟最小的皇嗣十五公主。   而那个少年,排行十一,母妃杨氏早亡,由国后越氏抚养长大,因年纪尚青,性格又好,听闻与众兄弟姐妹相处的都是极好。   今日一见,确实与白子曰她母亲搜来的那些讯息不出一二。   “只是因为初次相见,不知该说什么好,而且我对北翟的诸事也不甚知之,委实插不进去话。”白子曰在面对这些人的时候,确实比和慕九渊的母亲大姐松散许多。   “哦?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问就是了,畅所欲言。”这位六王爷性子倒是看着豪爽,笑容亲切有加。   只是白子曰不过托词而已,哪里就真的不知什么,明明就是没兴趣知道而已。   她的人生宗旨就是一亩三分地,管好自家事儿就得了。   从前就自己一人,未来不过就是多个慕九渊,其他的都不重要。   “我看小公主在这里委实有些无聊,不如我带她出去院子里走走吧,你们继续聊!”白子曰从刚才就看到那小十五坐在软垫上打着瞌睡,小脑袋一晃一晃的都没停过,接着这话茬便寻了由头打算开溜。   思修好像没有异议,默许似的瞧了一眼白子曰。   十一皇子拍了拍小十五,拉着她一同起身:“如此我也就跟着出去了,六哥和思修主持慢聊。”   小十五还未睡醒似的揉了揉眼睛,望了望十一又看了看子曰。   “好,一会去找你们,十一,照顾好小十五。”六王爷嘱咐道。   三人各自微微欠身行礼过后,排排站的出了敞阁。   ……   “最是花香四溢时,风景秀丽独一处。”十一皇子牵着小十五于树下,娓娓道来。   小十五仰着头看他,眼珠子转了转,古灵精怪的模样尽显,三两步凑到子曰身旁,拉着子曰的衣角:“十一哥哥一遇到喜欢的人就忍不住要作诗,又不是每一个女孩子都喜欢文绉绉的东西,怎么就这么不会讨女孩子欢心呢,真是替他忧虑啊。”   这个小鬼灵精,说辞一阵阵的,人小鬼大。   分分钟把十一皇子的撩妹技术批驳的一无是处。   十一原本白皙的皮肤,瞬时白里透红,一个大步上前,伸手就捂住了小十五的嘴巴。   小十五还在咿咿呀呀的挣扎不停,十一这厢尴尬的抿着嘴不好意思的看了看白子曰。   “童言无忌!十一皇子不必如此紧张。”白子曰看着兄妹两闹腾的厉害,终还是忍不住说道。   只是不等十一松手,小十五就已经用力朝他的手咬了一口,力道很足,疼的十一皇子一个撒手,猛退两步。   小十五随即冲到白子曰身后,抱着她的腰撒娇似的说道:“姐姐救我!”   白子曰笑着蹲下,捏着小十五的脸颊:“放心,你的十一哥哥是和你闹着玩儿的,我们去凉亭坐着吧。”   “好!”   三人分坐在石凳上,一时间倒不知道说什么好,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最后一起笑出了声。   仿佛默契一般,没由来的亲切感。   “姐姐真的要嫁给九哥哥吗?”小十五奶声奶气的问道。   白子曰托着下巴,靠在石桌上回道:“是呀。”   “嗯…可是他们都说,九哥哥身体不好,要是哪个姑娘嫁给了他,一定不会幸福的…”小十五皱着小眉头,若有所思的看着白子曰,顿了顿又说:“但其实小十五觉得九哥哥挺好的,长得又好看,对小十五也好,只是不能陪着我玩儿就是了。”   “听起来,你对这个九哥哥还挺满意的嘛!”子曰摸着小十五的头说道。   “九哥哥人很好的,姐姐不知道吗?你都要嫁给他了,应该很爱的他的对吧?”   白子曰被她一句‘很爱他的吧’那样的理所当然逗笑了。   爱…谁知道呢?都还没见过。   “其实…我根本就没见过你的九哥哥,他是什么样子的,性格又如何,真的一点无从所知,不过也快了,以后有的是时间去了解。”子曰有些无奈的笑着说道。   “怎么会呢?我听人家说两情相悦才是长久,才会想要一直在一起,然后才会自然而然的成婚啊,姐姐和九哥哥怎么可能没见过就要成婚了呢?”小十五更加疑惑。   白子曰被这小姑娘的十万个为什么问的委实有些头疼,偏偏她有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苦笑着正发愁,结果看到十一皇子也一脸求知欲的样子,顿时苦闷不已。   “小十五,你又在调皮了?”不远处传来声音。   真是及时雨啊及时雨。   三人循声望去,只见六王爷正朝这边而来。   “十五还小,对凡事都充满好奇,白姑娘切莫放在心上。”   六王爷将十一和小十五支开于一旁的水塘,小十五正和水里的鱼儿玩的欢快。   而子曰和六王爷则立于凉亭阶梯上,看着他们,随意聊着天。   “公主很可爱,我很喜欢她。”白子曰笑着说。   “看来白姑娘和小十五很投缘,若是可以的话,日后可否让小十五常来找白姑娘玩儿?”   “啊?!”白子曰对这突如其来的请求有些惊讶。   不过初见,倒还挺自来熟。   “可能有些唐突,但本王觉得也不失为一个好的提议,白姑娘应该也知道我这个做哥哥的平日有很多公务要忙,能陪她的时间不多,而白姑娘初到北翟,大抵也没什么朋友,小十五是个开心果,与你一处陪伴着,也算有个照应不是吗?”六王爷说的振振有词。   白子曰却想着:你公务烦不烦忙与我何干?   明明就是想给自家妹妹找个玩伴儿,欺负我在北翟无友是吧?!   本小姐可没时间帮别人带孩子!   白子曰皮笑肉不笑的干笑着,呵呵呵了一阵又一阵,就是半响没搭话。   “有些为难吗?”六王爷又问道。   “为难倒是不为难,只不过我在阪香寺也是暂时的,王爷也知道,下月初我就要入九王府了,委实也不好说照应不照应的。”   关键时刻只好搬出九王府来压压人。   “所以白姑娘这是委婉的拒绝了本王的提议?”   “王爷是九渊的六哥,子曰也理当唤一声六哥的,既是六哥提议,子曰怎会说不呢,只是,子曰于阪香寺是九渊特意安排,由思修主持亲自教授礼仪礼法,还要于晨起打坐,晚归抄经,委实难分心思和公主一同玩耍,再者,我与九渊婚期将近,入了府,只是要全心全意的照顾九渊,你也知道他身子骨一向不好。”   白子曰难得一本正经说的有理有据,眉宇间的为难之意尽显,倒真有几分我见犹怜不好强求的样子,听者自是不难意会。   不过这左一句‘九渊’右一句‘九渊’的,叫的人鸡皮疙瘩乱掉,实在不像白子曰的风格。   估计也就只能骗一骗旁人了。   六王爷眼眸低沉,随即释然一笑:“如此说来,是本王思虑不周,弟妹…不必放在心上就是了。”   这‘弟妹’二字说的尤为着重,似乎是刻意在映衬白子曰前面喊的‘六哥’之话。   白子曰看着眼前的这位早已过了弱冠之年,已近而立的王爷,即便笑容再友善,神色眉宇间总是会无意间散发出一种说不上来心思。   难道是老谋深算?!白子曰有点词穷。   其实人家也没那么老嘛。   亲自送六王爷,十一王爷和十五公主出阪香寺,看着马车渐行渐远,白子曰终于松了口气。   总算走了。   小十五那姑娘可爱是可爱,就是太闹腾了,果然,白子曰的命格里和小孩也不是很搭。   思修站在他身旁,斜眼看了她一眼,说道:“你和六王爷没说什么吧?”   这家伙什么时候还关心起白子曰和别人说什么话这件事了?!   白子曰一脸仿佛产生错觉的表情,茫然的看着思修。   “我就是随便问问,看你有没有说错话。”话说的很坦荡,当然也是一如既往的冷着脸。   “我看起来像会说错话的吗?!”白子曰一脸不服气的问。   “错不错,在怎么说,六王爷可不是好对付的人,你别自作聪明就行。”   “懒得跟你纠结,天底下就你思修主持大人最聪明行了吧?”   白子曰切了一声,转身就走,边走边嘟囔着:“套路再深,我不往里面钻,他还能怎么着?!”   哼! ☆、遇刺·旱鸭子   白子曰扳着手指算了算日子,在她自制的日历本上又画了一个圈。   眼看,婚期将近。   阪香寺的生活即将告一段落,和那位成天怼来怼去的思修美男,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生活也步入尾声。   离开前的最后一件大事?   其实也算不上大事。   不过就是白子曰无意间从木九那里得知两日后便是思修的生辰。   生辰这种事原本倒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无非就是吃吃喝喝玩玩闹闹收收礼物就那么过去了。   白子曰从前在南月大概也只有对子怀和焉离,还有阿英的生日上过心。   这次出于礼节…   等等!白子曰居然也会用‘出于礼节’这种话,放荡不羁女公子来了北翟怎么慢慢有了要改邪归正的趋势。   “出于礼节,也算是感谢这些日子他对我的照顾…”   照顾?!有吗?!   “不管怎么说吧,还是要正儿八经的祝福人家生辰快乐什么的,至于礼物嘛,我是没打算送的,到时候蹭木九的呗!”白子曰早就琢磨好了,绝不吃亏。   “小姐想怎么着怎么着,反正阿英是要准备的!”花痴少女上线,白子曰选择自动忽略。   生日当天,白子曰比往常更早一些去了阪香寺,以至于和南月来的信使擦肩而过。   晚些时候,信使由慕九渊的管家亲自带着来了阪香寺,求见白子曰的同时将子怀和焉离的亲笔书信交到了她手上。   管家安排信使离开,白子曰和阿英重新回到凉亭内坐下。   “小姐,大公子和太子殿下都说什么了呀?”   白子曰展开信纸,一行一行细细的读着,大哥子怀多是在说白府家中的事,父母一切安好,只是母亲对白子曰甚为思念,常常会支开下人去子曰的房间里待上许久,忧思重重。   “夫人还是放心不下小姐…”   “儿行千里母担忧,更何况是天各一方呢。”   前一秒还在叹息着的白子曰,后一秒就突然怒吼道:“慕九渊!你这个混蛋,害我和家人分开!你以后要是对我不好,本小姐非灭了你不可!”   这话说出口的同时,刚从偏门入阪香寺的慕九渊莫名其妙的平地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所谓意念强大…   “那太子殿下都说什么了啊?”阿英赶紧转移话题。   “他还能写什么啊,流水账无数篇,恨不得把他每天发生的事都告诉我,然后长篇大论的询问我过的如何,各种揣测,猜想,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家伙脑洞这么大这么多?”   白子曰几乎是一目十行的状态笼统的看着焉离的信。   没营养啊没营养。   “太子殿下肯定是十分想念您,也不知从而说起,干脆就全都说了。”阿英解读的倒是友善。   白子曰将信纸放下:“我只希望,他早日将我忘记,最好是赶紧遇上个让他挪不开眼的姑娘,那我可就谢天谢地了!”   “小姐明知道…”   “我渴了,你去倒壶清茶来!”   白子曰毫不犹豫的打断了阿英要说的话,阿英自然食趣儿的立刻行礼退下。   “等等,把书信也一并收起来吧。”白子曰指了指桌上。   阿英乖巧的退回来,将信件收好,再次退下。   白子曰想了想,铺开一张新纸,提笔写下,焉离二字。   只是正文还未开始,身后突然出现一道阳关反照下的黑影,白子曰一惊,笔尖墨色滴落于纸上,散开一片。   一只手掌从身后突袭,三指捏住她脖子的经脉,白子曰瞬间觉得大脑淤血肿胀,喘不过气来,手中的毛笔跌落在草地上,子曰本能的开始拼命挣扎。   只是手刚抓住身后之人的手腕,就被那人用另一只手将她的两只手禁锢在背后,力量大的不容白子曰任何反抗。   生平第一次白子曰有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喉头恶心的想吐,‘救命’二字卡在‘救’字上,声音微弱的连自己都听不清楚。   身体就着脖子被凌空托起,白子曰觉得她的脑袋快和身体分家了。   心中呐喊‘我不想做断头鬼啊!’   然后下一秒就被拖着往旁边的水塘拽,从始至终,白子曰连偷袭者的脸都看不着。   死都不知道被谁弄死的,这感觉真是万般委屈!   “住手!何人胆敢在我阪香寺造次!”   思修的声音突然犹如一道霹雳闪电,瞬间将快失去意识的白子曰给击了回来。   白子曰从未觉得思修的形象有今日这般光辉过。   仿佛是带着金色的圣光降临到自己眼前。   寿星就是厉害啊,自带特效出场呢!   白子曰觉得自己可能是被掐傻了…   眼看着思修就要冲上来和偷袭者对峙,白子曰只觉脖子咯噔一下,伴随着背后一记足以让人口吐鲜血的大掌用力一推。   飞出去了…   空中停留不到一秒,直接坠入水塘。   ……   阪香寺的水塘很大,大部分区域处于水不过小腿肚的位置,但唯独有一处,水深超过两米,当然这只是白子曰平时闲着无聊随便目测的深度,实际其实比她想象中还要深。   大概是因为底部连接了山间温泉出水口的缘故,水温倒是没有很低。   白子曰扑通一声掉进去,溅起无数水花的同时,刚得以释放的呼吸道,猛地吸入一口泉水,简直犹如致命般的摧残,瞬间呛得失去了意识,身体像是被抽空一样,缓缓沉入水底。   世界陷入无尽的沉寂。   直到一个声音似有似无的出现在耳边。   “白子曰!”   明明好像听到了,却不能有任何的反应。   沉睡是漫长的,更何况是一场未知何时能醒过来的沉睡。   白子曰的世界,停滞不前。   ……   “千算万算,实在没有想到,他会对白子曰下手。”慕九渊一拳捶在墙壁上,懊悔万分。   “你打乱了原有的历史,很多事情就不可能和之前发生的一样,白子曰牵连着最大的变数,你可不能乱了阵脚。”思修一边配药,一边说道。   “这次,他觉察的有些早,要不是你出现在我前头,或许所有的进程都会提前。”慕九渊表情凝重,沉了良久又继续说道:“我突然有些怀疑自己,就这样轻易的改变了白子曰的命运,对她是否公平。”   “九渊,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把她救活的。”思修拍了拍慕九渊的肩膀以示安慰,然后提着药箱去看白子曰了。   足足过去八个日夜,经历了高烧反复昏迷不醒的每一天。   白子曰终于在大伙的期待中被思修救回来了。   这一次,白子曰是真的觉得,死亡离的那么近,她甚至连思考‘会不会穿越回去’的时间都没有,就陷入了无尽的黑洞,两眼一抹黑,就差腿一蹬了。   “现在的感觉犹如重生!”白子曰因多日病着而发白的嘴唇有些干涩,勉强挂着笑意开起了玩笑。   阿英哭着说:“这种时候,小姐还有心思开玩笑。”   白子曰握住她的手:“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嘛,说不定以后都死不了了!”   假装乐观的样子莫名让人更加心疼。   “少说两句话就不会死了!”思修在收拾药箱的同时抛来这么句话。   许是此刻确实体弱,有些强撑,白子曰真是没有任何心思和思修互怼,再加上还记得死之前的那道光辉,打心眼里觉得这次多亏思修相救,才能重见阳光,顿了顿还是默默的说了句:“谢谢。”   态度也算诚恳。   思修这就要出门了,回头说道:“医是我医,可救就不是我了。”   ‘吱’的一声,门被关上了。   白子曰疑惑的看了看阿英,阿英当即回说:“是木公子跳到水塘子里把小姐救上来的,奴婢都要吓死了,犹记得上次在山泉溪谷的时候小姐和木公子被水流冲走的险境,实在是心有余悸,谢天谢地小姐总算是醒过来了。”   又是木九...   仿佛每次白子曰遇到什么乱七八糟各种事儿的时候,木九都会及时出现伸出援手。   这到底是缘分还是孽缘啊?!   跟水杠上了?!   欺负白子曰是个旱鸭子?!   “那他没事吧?”   “没事的,小姐放心。”   没事就好,白子曰下意识的点着头,然后又突然惊叫道:“哎呀!我睡了这么久岂不是错过了思修的生辰?!”   阿英还以为是什么天大的事儿:“小姐都在踏上躺了八天了!八天!”说着,还一共手比着八的字样,表情略显浮夸:“所以!当然!肯定!是错过了生辰,不仅如此,因为小姐突然遇刺,大伙还哪有心思给思修主持过生辰啊,说起来,等于根本就没过!”   这就有些抱歉了啊…   “不过他本来也就不怎么喜欢过生辰,估计也不会怎么样的哦?!”白子曰表情扭捏的说道。   “是是是,小姐最大,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咯,哎呀!我的礼物还没送给思修主持呢!既然小姐已经醒了,那奴婢就先出去一下,您好生歇着,奴婢去去就来!”   “诶诶诶!”白子曰还来不及说话,阿英那丫头就小跑着出门去了。   重色轻主子的家伙!   “她这是要去哪儿?着急忙慌的。”   慕九渊随后而来,看到白子曰已醒,近日一直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 ☆、孔明·思无休   “思修思修,思之无休,阿英这丫头算是栽里面出不来了。”白子曰叹着气摇着头看起来很是无奈。   慕九渊靠近床榻坐了下来,轻点了白子曰的鼻尖,宠溺般的笑着说:“才刚醒,想的事情倒还挺多,不难受了?”   “我发现,自从遇上了你之后,好像总有些莫名其妙的事发生,特别是!总和水打交道!”白子曰没好气的说道。   “还好你醒了,不然我都在想婚期是不是要推迟?”慕九渊似是在自言自语。   两个人完全没在一条线上对话。   “婚期?!”白子曰才意识到,她这一睡不醒,生生在黑洞中度过了婚前最后的时间。   算算日子…   初六!不就是三天后?!   “不是,我都这样了,婚礼还要如期举行?!”白子曰确认道。   慕九渊理所当然的点头:“你活过来了,一切照旧。”   然后不等白子曰再说话,慕九渊又补了句:“嫁衣稍后就会送过来,你试试,应该很合身。”   言语间上下打量了一眼白子曰,对于‘合身’二字似乎很确定。   “现在才送来,万一不合适还来得及改吗?”   “我亲自把关,不会有误差!”慕九渊说的那叫一个自信。   白子曰听着却是觉得哪儿哪儿都别扭。   什么叫做你亲自把关?   把哪儿的关了?   什么时候把的?   我怎么…我…   白子曰总算回过味儿来,黑着脸喊了句:“表哥~~~”   而后又说:“以后说话请注意分寸!”   慕九渊被冷不丁冒出来的‘表哥’二字噎住,半响没回嘴。   等他再说话的时候,表情态度都极其认真,认真的让白子曰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总感觉这家伙又要挖坑。   “子曰,如果以后你知道有一些事我一直没跟你说实话,你会不会很生气?”   这显然是一句废话!   哪有人被骗不会气的哦!   不过白子曰看起来却是丝毫没有什么情绪波动,淡然的望着慕九渊:“你在我这儿存的稿子太多,你说的哪一桩哪一件?”   “……”   慕九渊确实没想到白子曰会这么反问回来。   “难不成是…”白子曰故意拉长语调,接着说道:“木九就是慕九渊?!”   路数不太对啊…   慕九渊瞬间变成下风。   “那你吐口血看看!”白子曰仰着下巴说道,颇有一种坐观好戏的节奏。   “……”慕九渊顿时无言以对。   嫁衣如慕九渊所说一般,十分合身,无需改动,穿着就能上场。   只是看着镜中的自己,白子曰有些恍惚。   这样,就要嫁人了?   怎么想都觉得有些草率啊。   “小姐穿着真好看!”阿英说。   白子曰抿嘴一笑:“就你嘴甜,对了,木九去哪儿了?”   从刚才绣娘过来的时候,木九就突然不见了身影。   阿英一边帮忙整理衣袖,一边回道:“许是去找思修主持了吧。”   “哦…”莫名有点失落。   看样子是没法提前给他看了。   绣娘将嫁衣重新收好,向白子曰行过礼之后纷纷退下。   “阿英,我们去趟集市。”   “小姐这才刚好,就不要出门了吧。”   白子曰瞥了一眼阿英,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手指在她额间使劲儿一推:“你傻啊你!我当然是有事才要出去的,难道你不想给你的爱豆补过个生日?”   阿英大概是明白了白子曰的意思,不过这‘爱豆’又是哪里来的词?   “就是偶像!”   “偶像?!”   “就是你爱慕的人咯!”白子曰解释的实在有点麻烦。   “小姐~~~”阿英倒是突然娇羞起来,仿佛白子曰说了什么过于外露的词似的。   “行了行了,你那点小心思我还不知道?!爱慕就是爱慕嘛,反正你也不可能嫁给他,看看也罢,没什么大不了的。”白子曰摆摆手,先一步出了厢房。   阿英撅着嘴跺了跺脚,拉长语调喊着‘小姐’二字,一边略显对上句话的不满和抱怨,一边还是乖乖地紧跟着出了门。   两人路过内堂的时候,看到慕九渊和思修正跪坐在堂内,神色凝重的像是讨论着何事。   脚步不由得停了下来。   因为此时所处的方向正对思修的位置,他倒是一眼就发现了白子曰的存在。   视线投了过来,于他对面的慕九渊自然也顺着他的目光转头望向这边。   三人视线相聚,若有所思,却谁也没说话。   微风吹过,吹乱了白子曰额间的碎发,眼睛一晃,飞进了什么东西似的,瞬间泛起泪花。   白子曰随手揉了揉眼睛,一旁的阿英立刻询问道:“小姐,怎么了?”   “哦,没事,可能是进了飞絮什么的吧,揉揉就好了,我们走吧。”   不等阿英想要为她吹吹,白子曰已经迈着步伐继续朝大门去了。   内堂里的慕九渊突然起身,对思修说:“我去看看。”   阿英扶着白子曰上马车,身后传来慕九渊的声音:“你身子才刚好,不宜多走动。”   白子曰落在木梯上的脚停了下来,侧身望向慕九渊。   “只是有要去买的东西,不碍事的。”   “那也不可,你要买什么,让阿英去就好,或者我替你去买。”言语间,慕九渊已经快步上前,拉住了白子曰的胳膊。   “你这是干嘛呀,我心里有数,不会有事的,不放心的话,你也一起去好了!”   白子曰也就随口一说,不成想慕九渊真的当了真。   直接把立于木梯上的白子曰抱起,塞进了马车。   说‘塞’字可一点也不夸张,事发突然,阿英也没来得及掀帘幕,白子曰的脸活生生挤着帘布被推了进去。   白子曰略有些狼狈的整理着发梢,回头就看到慕九渊已经坐于身侧。   这厮又要搞事情?!   “你不是和思修在说话吗?这么快就说完了?”白子曰问。   慕九渊将手中的剑放在身旁,不紧不慢的回道:“刚好说完。”   阿英这时也进了车内,左右看了眼,踌躇着坐了下来。   “小姐,我们这是要去买什么?”   这话倒也是慕九渊想问的,于是两人的目光一起投向白子曰。   “你们这一个个的表情好像我要做什么坏事似的,不过就是去买点材料,做个灯,给思修补过生辰,不要这么大惊小怪的好吗?”   “小姐要给思修主持过生辰?!不是说…”   “我是说,大家相识一场,临走留个好印象也不失为礼节嘛。”白子曰拍了拍阿英的肩膀,挤眉弄眼的笑的那叫一个灿烂。   “做灯?”慕九渊问。   “对啊,一种可以祈福祈愿的灯。”白子曰回道。   她倒是避开了孔明灯还有军事用途的话。   慕九渊皱了皱眉,随口说了句:“孔明灯?”   白子曰顿时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顿了顿,又思量的问:“难道北翟有这玩意儿?!”   她可是有刻意调查过的,至少在南月境内是无人知晓,北翟的集市她也不是没有询问过,可是明明众人皆言未曾听说过。   白子曰原本以为架空的时代,什么有,什么没有,都是常理之内,怎么这会儿又有人知道了?   慕九渊这家伙未免也太…博学多知…了吧…   说什么话,什么东西,他都一副若有所思,很懂的样子。   真的假的?!   不会是装出来的吧?   去集市的路程并不远,很快就到了,下车的时候,慕九渊才说道:“既然你都知道,那天下间自然也会有旁人知道,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话是可以这么说,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那你知道它为什么叫孔明灯吗?”白子曰追问道。   “孔洞泄光即为孔明。”慕九渊回。   “想不到,你知道的还挺多,那你一定没听说过有个叫诸葛亮的人吧?”白子曰自以为兜里揣着架空历史下没有的知识,得意洋洋的准备高见一番。   慕九渊心中暗笑,却还是很配合的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静候下文。   “你说的也是一种说法,不过也有传言说这灯是诸葛亮发明的,只不过没有历史考据作证便难以下定论,诸葛亮呢,可是一位很了不起的人物,他的故事可就多了。”   白子曰一边进店铺里挑选着所需的材料,一边颇有兴趣的说了起来。   “可我为何从未在任何典籍史书中看到过关于这位了不起的人物的记载?不会是你自己胡诌的吧?”慕九渊故意调侃的说道。   “怎么会?!你没读过,那…那是因为…因为…”   该怎么说好呢?   有了!   “你也知道我们白家可是书本网,藏书万卷,什么样的故事人物看不到啊,只能怪你们家的书不多,总有看不到的东西。”白子曰灵机一动,随口就编了个理由。   慕九渊笑而不语。   整个南月,谁人不知白子曰不学无术,又怎会有闲情逸致去翻阅自家的藏书?   幌子编的也实在单薄了些。   也难怪,阿英听后,抿嘴偷笑了一下。   这不就暴露了嘛。   慕九渊上前将一捆蜡拿起置于白子曰手中,看着她继而说道:“要么,是世人对你的评价颇有疏漏,要么,是你故意而为之。”   白子曰听到这话,心头一惊,眼眸闪烁,顺手将蜡放到了篮子里。   慕九渊从钱袋里拿出一锭银子递给店家,回头又对白子曰说道:“来日方长,总要坦诚相见。” ☆、山水·暗生来   思修不是一个注重生日这种琐事的人,如白子曰所想一般。   所以,白子曰也只是做了孔明灯,用来祈愿祝福,多少也有点给婚前生活画上圆满句号的意思。   夜色渐浓,星光璀璨。   阿英不知道什么时候自个儿偷摸着买了水灯,这会子正瞧瞧跑去水塘,跪在草地上,双手合十,嘴角浮起一阵笑意,心满意足的将水灯放逐漂流。   白子曰从身后突然出现,着实让阿英下了个半死。   毕竟这黑灯瞎火的夜幕里,水塘边上也没什么人过来。   “哈,被我逮到了吧…自己一个人玩水灯!”白子曰捏了捏阿英的鼻子,似是教训的说道。   “奴婢只是…”   瞧着阿英一脸无所适从的样子,白子曰扑哧笑出声来,单手搭在她的肩上:“我都懂的,爱慕之心,人皆有之嘛,走了走了,我的灯才是重头戏!木九已经去请思修了,咱们这就过去吧。”   敢情小姐这又是想到了歪处。   阿英心里想的明明是小姐啊。   祈福的对象也只是小姐啊。   阿英正想开口说话,却听到白子曰嘟囔着说道:“不过这水塘的水会流向哪里呢?你的灯又会飘向何处?”   “小姐~~~”这根本就不是重点好吗?   “我也就是随口说说,好奇嘛…”白子曰呵呵的笑着说道。   阿英突然就想起了慕九渊曾经说过的那句‘好奇害死猫’的话,只是刚一说出口,就被白子曰一个白眼翻了回来。   “你现在也会用新词儿了啊,翅膀硬了!敢顶嘴了是吧?!”   “奴婢哪敢啊!”   “哎哟,瞧瞧这语气,这态度,你不敢谁敢?!”   “小姐…”   两人斗着嘴,嬉闹着往后院去了。   木九方才相约碰面的地方,白子曰和阿英平日里也偶有经过,位于一座小山头的脚下。   小山头存在于阪香寺内,铁栏加护,听僧侣说,平日里没有允许是不准上去的。   按照白子曰一贯的风格,越是这种不让进不让玩的地方,她就越多几分好奇,琢磨着总要探上一探。   不过几经打量,也确实没看出来这山头有什么独特之处。   又好死不死的,每每翻铁栏的时候都被思修撞见,委实憋屈。   姿势也不优美,动机也不纯良,还违反了规定,私自擅闯。   思修是没说什么,但那眼神足以让人背后一凉。   沉思许久后,白子曰还是放弃了探险。   今日木九突然提及,说要上那山上去,白子曰倒也就多了几分期待。   顺着山路往上,除了小树林,真的是什么都没有。   趁着这夜色,伴着一些奇奇怪怪的声响,白子曰不禁快走了几步,小心翼翼的生怕惊动到生灵。   心中不禁抱怨,明知道来这么黑漆漆的山上,怎么连了亮堂的东西都不带,非要摸瞎走路。   “别抱怨了,好好走路。”慕九渊的大手掌在黑暗中握紧白子曰的手,低声在她耳边说道。   这家伙怎么她想什么都知道?!   一点隐私都没有!   白子曰暗中使劲儿,虽然是看不到,但指甲印儿肯定是准确无误的留在了慕九渊的手肉上。   说不疼那也是不可能。   慕九渊明显闷哼了一声。   白子曰正得意的偷笑,结果一个不留神就被慕九渊拽到了怀里。   阿英被大动作惊到了,没忍住叫出了声。   思修回头,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下一秒猛地将阿英一拉,两人先一步走到了前面。   白子曰还在纳闷,这演的是哪一出?   疑惑的转头回头之间,一股温热的气息迎面撒来,还不及她反应,唇上一阵冰凉柔软。   被偷袭了!   “木九!你找死!”白子曰明明是带着怒吼的动静,却拼命压低了声响。   “失误!”   这回答也是够不要脸。   “我告慕九渊去!你死定了!”白子曰气的跳脚,偏又被慕九渊拉着动弹不得。   “好!”   回答的这么干脆,一点不带怕的。   “木九,你丫就是有病!”白子曰气的要吐血了。   “嗯…是吧…”   什么叫做‘死猪不怕开水烫’!   白子曰见识了。   “我警告你!离我远点!”白子曰一本正经的厉声道。   明明当初自己还说什么‘不要爱上我’之类巴拉巴拉一堆鬼话,最近怎么跟着了魔似的,疯狂迷恋本小姐。   有病!绝对有病!而且还病的不轻!   “小姐!”阿英在前面呼喊着。   “来了!”白子曰一边答道,一边挣脱开慕九渊的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结果刚走两步,就撞到了树干上。   真是…气死了。   山顶上,慕九渊早就让人把做好的孔明灯运了上来,也不多,就四个。   白子曰还在忍着刚才碰撞留下的后痛,轻轻揉着自己的脑门。   因为太过窘迫,也不好意思说。   阿英询问,也都装作没事。   结果背过身就又忍不住揉几下。   “白子曰,这灯你到底是放不放了?”   “当然放啊!”白子曰本能的回道,只是后一秒才突然意识到问话的人是思修。   这厮什么今天怎么了?   竟然直呼其名,平日里不是都喊白施主的吗?   稀了个奇。   “放之前先把愿望写在上面吧。”白子曰一边说着,一边从阿英手中接过事先准备好的笔墨。   “怎么这么麻烦!”思修的语气里带着鄙夷,好像在勉强他做着什么事似的。   白子曰可就不高兴了:“我还不是为了给你补过生辰,才弄了这个东西,你要不乐意就别玩了,不勉强!”   “思修主持,我们家小姐难得心思细致一回,您手中那盏灯可是她亲手做的,旁的人哪里有这等待遇,思修主持可是独一份哦!”阿英算是把话茬圆回来了,不过这白子曰怎么听都觉得也不像是完全在夸自己。   思修望了望手中的灯,又看了看白子曰,说不上来的情绪。   四人落笔写下心愿。   白子曰写的是,愿天下太平,安稳现世。   几个大字看起来很是晃眼,只不过慕九渊帮她撑起来准备放飞的时候,也发现了那角落里细碎的写着一个阿拉伯数字九和长命两个字,‘长’字还是简体写法。   慕九渊自是一眼就明白其中含义,心头一阵温暖,嘴角都不由上扬了起来。   白子曰见他突然愣神,莫名其妙的问:“傻笑什么?”   傻笑?!   谁傻笑了?!   本王怎么可能…傻笑!   慕九渊当即拉下嘴角,故作淡定的一脸不爽。   “不要觉得你写的东西没人看的懂!”这话甩的很是漫不经心。   从白子曰耳边吹过也显得无足轻重。   “天下太平,安稳现世,这八个大字谁会看不懂?!”白子曰瞥了一眼慕九渊,略显鄙视。   慕九渊也不再反驳,随她怎么说。   反正白子曰的心意他都明了了。   一旁的阿英正和思修一同放飞一只灯,上面写着:大家都好。   额…   这么浅显易懂的话,也只能是阿英那丫头的杰作。   第三只孔明灯飞到空中的时候,白子曰仰头去看,一面只写了一个大大的‘善’字。   而等风向略转,再回头去看的时候,又瞥见了一个‘缘’字。   思修就是思修,写的东西也如思修一般。   最后托起的灯,自然是慕九渊的,不过左看右看,都没到上面任何角落有写任何字。   “你什么都没写?”白子曰问,连带着阿英也一同将视线投了过来。   慕九渊甩手一放,孔明灯随风飘离。   思修与之对视,笑而不语。   这两个人倒是默契的很。   “从不奢求于愿望,因为我要做的事,一定都会实现。”   白子曰听到慕九渊的话,真不知道是该说他自信的可爱,还是狂妄的自大。   能有这性子骨气也是不容易。   算了算了,随他怎么说。   反正说大话谁不会?!   慕九渊知道她心里又在嘀咕,轻笑了一声,凑到她身边说道:“像你写的那八个字,它只会存在一时,不能强求一世,所以,根本就是不切实际的愿望,简而言之就是空话。”   未等白子曰反驳,慕九渊又接着说:“换言之,你真正的愿望并不是它。”   被猜中心思的白子曰顿时语塞,憋着一口气,最终还是甩手说道:“算你对咯!愿望嘛,自然是放在心里比较重要!”   这话倒像是给自己台阶下。   明明方才就已经写在角落里了,她自信没人看的懂。   慕九渊不怀好意的一笑,悠悠然的说道:“哦~~心里…”   完全又是一副不相信的模样。   白子曰想好了要开溜,就立即转移话题,拍着手喊起了:“祝思修生辰快乐!”的话。   结果思修淡漠的回了一句:“已过。”   “……”   气氛这东西,在思修这儿,好像从来都不成立。   “好了,灯也放了,这就回去吧。”   “……”   白子曰一边说着:“不是,这…这就结束了?!那个…什么情况?确定不需要来个午夜狂欢,开瓶酒做首诗助个兴什么的?!”一边追随着思修离开的脚步,尴尬的说道。   眼见着思修越走越远,慕九渊一手揽住白子曰的肩,笑嘻嘻的说道:“行了行了,一个女孩子家喝什么酒?!寿星都走了,散了吧…”   怎么听,都觉得是幸灾乐祸。   白子曰瞪了他一眼:“走开!大半夜的还带着个面具!不知道很丑吗?!”   言罢,用力甩开慕九渊的胳膊,拉着阿英气呼呼的下山去了。 ☆、大婚·傻了吧   初六是个好日子,黄历上说,宜嫁娶。   这也是慕九渊的母后越氏亲自请太史官依据两人生辰八字给算出来的良辰吉日。   离开阪香寺的最后一日,思修让白子曰以她自己的名义立了一座寺塔,并且亲手填了寺塔的第一块木头。   这在北翟是常事,因为佛教盛行,后妃公主们都兴建个寺塔什么的。   白子曰一个儒学世家出身的小姐,也只能入乡随俗。   迎亲的队伍行至皇家驿馆门前,白子曰拖着沉重繁琐的礼服踏上婚车。   慕九渊没有来。   因为大家都知道他病的厉害,不宜走动,所以就省了这本该有的礼数。   白子曰顶着盖头,是没看到代替他来迎亲的是哪一位王爷,总之,说是有人来了。   队伍到达九王府,踏下婚车的同时,白子曰的身前多了一个人。   阿英在耳边说,按照礼数,得九王爷背着小姐进门的,不过眼下只能是替他迎亲的人做这件事了。   阿英没来得及说眼前的人是谁,白子曰就已经凭着耳力和嗅觉猜出了七八分。   人已经半蹲着准备背白子曰了,可白子曰半响都没要动的意思。   “不用劳烦了,既然王爷不能亲自来背,那我便自己走进去。”白子曰带着气场,说话清脆悦耳。   众人显然还没回过神来。   只是等他们缓过来的时候,白子曰已经迈着步子进了九王府。   盖头掀起一半足够视线前行。   随行的下人们,蜂拥着追了上去,场面一时有些混乱。   什么踩火盆子的礼节统统都在追逐中绕了过去。   红毯铺的像模像样,沿着走下去,白子曰便顺利到了正堂。   临进门的时候,阿英终于冲到白子曰身前,挥手将盖头重新盖好:“小姐真是要折腾死奴婢了!”   语气极富委屈和抱怨,看样子刚才一定被挤得不轻。   不过也就是这么一盖,倒让堂内已经候着的慕九渊舒了一口气。   本以为这就要真相大白了呢!   还好阿英及时给盖上了,不然,以白子曰的性子,弄不好这拜堂的环节直接就变成闹剧。   想到这里,慕九渊忍不住笑了笑。   一旁关注着他的长辈们,下人们见他如此神情,不由的相互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显然,他们九王爷对这位南月来的白家小姐很中意。   也难怪当初会亲自向国主请求。   也不知道这婚事会不会对他的病情有帮助。   “行礼!”主事的管家高声喊道,屋里屋外聚满了观礼的人。   慕九渊在青竹子的搀扶下缓缓起身至中心位置,与白子曰并肩站着。   阿英扶着白子曰于身旁,低头抬头之间,看到久违的青竹子,先是惊讶,而后又觉得也对,木九不是王爷亲戚嘛,他出现在这里也没错。   只是她这厢刚想明白,再一转头,看到她家小姐身旁站着的人,瞬间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惊呼道:“我的天那!”   阿英的声音在此刻略显突兀,盖头下的白子曰低声问:“怎么了?”   “啊…没…没什么…”阿英结结巴巴的回道,视线前的慕九渊和青竹子都在给她使眼色。   厉害了,我们家姑爷。   原来…原来竟是木九!   木九就是慕九渊?!   退至两旁时,阿英还在继续打量着眼前的慕九渊。   想不明白啊想不明白。   平日里看起来挺健康的一个人,每每出手相救她们家小姐的木九。   怎么此刻看起来如此憔悴,委实病秧子一个。   脸色苍白,虚弱无力。   难不成是个恶作剧?!   不对啊…   “阿英!”白子曰在喊她了。   仪式已经结束,这就要送入洞房,而她还愣在那没有上前去扶白子曰。   “你怎么了?从刚才就怪怪的!”去往房间的回廊上,白子曰低声问道。   阿英突然觉得一阵紧张,咬着手指犹豫着现在说还是不说,告不告诉白子曰。   “嗯…小姐…那个…”   “阿英,管家说有事找你,王妃有我们在,你先过去吧。”随行的一个侍女笑容和蔼的对阿英说道。   视线错开,从侍女的耳侧望过去,身后不远处,青竹子正站在那望着她。   盖头下的白子曰虽然有点疑惑,管家找阿英会有什么事?但还是握了握阿英的手说道:“你去吧,一会儿回来找我就是了。”   白子曰在新房内静静地坐着,身旁陪着的侍女始终没有说过话,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太过明显。   气氛持续冷清中。   盖头下的白子曰只觉得坐的有些久,久到腰酸背痛,浑身不舒服,偏偏头上还盖着个碍眼的东西,真是恨不得甩手一扔,落得自在。   只是手试探着刚抬起,就听到旁边的侍女说道:“王妃,这盖头是不能自己掀的,要等王爷回来,亲自掀。”   废话!本王妃难道不知道吗?!   盖头下的白子曰,下唇凸起猛吹了几下刘海儿,表示自己的不满。   不过就是一瞬,灵机一动,便说道:“你们都下去吧,我自己待会儿,等王爷回来,你们再进来!”   这话说的语气很是命令,颇有几分当了王妃的气势。   侍女们互相望了几眼,有些踌躇:“这…按说,奴婢们是要陪着王妃的。”   “不用不用,我就是想自个儿待会儿,你们也可以出去休息一会,别总是站着,怪辛苦的。”白子曰说道。   “可是…”   “好啦,这是王妃本人!我!的命令!你们照办就是了,若有什么不妥之处,之后让旁人尽管与我说理就是,自然是不会拿你们试问!这就下去吧!我不想再重复一遍咯!”白子曰故作生气,语气也连带着低沉了许多。   侍女们立刻带着惶恐无措的情绪,应声退下了。   果然还是吃硬不吃软啊。   非得装作很厉害的样子才能成事儿。   ‘哗’…   盖头被白子曰轻手一挥,直接甩到了床榻上,眼前再不是红呜呜的狭小视野。   这不过端坐会儿的功夫,天都黑了。   “总算是可以随意走动走动了,我的老腰啊…”白子曰捏着自己的腰身,在房间里来回散着步,顺便观赏了一下这个未来她要一直住下去的房间。   不注意还没察觉,走了三两步才猛地意识到,这地方竟熟悉的仿佛回到了南月白府自己的闺房内。   连同摆设和墙上的字画都近乎相同。   “这家伙倒是没少费心思啊。”白子曰自言自语道。   但是转念又一想:“他是怎么做到可以如此细致的打探到我白府的内部格局和陈设的?!”   事情好像有点不简单。   “难道是木九?”   白子曰正想着,忽然听到门外一阵嘈杂,紧接着就听到侍女们请安的声音:“恭喜王爷!”   门被打开的同时,白子曰已经飞奔着坐回床边,拿起红盖头,胡乱盖了上去。   听着木棍在地上摩擦的声响,对方缓缓移步至床前,坐在了白子曰身旁。   ‘咳咳咳’一连三声的咳嗽声近在咫尺。   白子曰不自觉的紧张起来,手心似乎都冒出些汗。   突然,一只大手掌握住了她的手。   这感觉有点熟悉,白子曰心里莫名觉得。   “白子曰!”   等等,这声音怎么也听着有点耳熟!   白子曰觉得自己可能是幻听了。   哗的一下,猝不及防的,白子曰自己把盖头掀起了。   转头的瞬间,四目相望。   “木九?!怎么是你?!”白子曰几乎跳起来,指着木九的鼻子又是惊讶又是惊恐的质问道。   慕九渊笑着说:“这盖头不是应该我来掀的吗?”   “别扯开话题,说!你到底是谁?!”   “还能是谁呢?”慕九渊一边说着,一边走到白子曰身前,微微俯身,凑到她面前:“自然是你的夫君,慕九渊。”   “可你明明!明明!”白子曰上下打量着慕九渊,除了脸色看起来是有些苍白,其余一点也没看出来是个病秧子。   再望望墙角放着的拐棍,刚才他不是还拄着那玩意儿进来的吗?   不对,不对,木九不是病秧子,健壮的很。   不对,不对,慕九渊是个病秧子。   这到底是哪儿和哪儿啊。   白子曰的情绪起伏不定,从惊讶到踌躇,再到茫然,最后直接跌坐在了椅子上。   “还记得我之前问过你的吗?如果我有事情骗了你,你会很生气吗?”   白子曰几乎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我现在是觉得从头到尾被人耍的团团转,颜面尽失的同时,还弄的如此狼狈,岂是生气就能了事的!”   “那要为夫如何做,你才能显得不那么颜面尽失?”慕九渊这话说的倒还有几分诚恳。   白子曰瞅了他一眼说道:“你让阿英进来见我。”   慕九渊如是照做,阿英被唤了进来。   白子曰贴在阿英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阿英应声说好,然后出了门。   “你让她去干嘛了?”慕九渊问。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白子曰一副要恶作剧的模样,笑嘻嘻的没个正行,但转眼又厉声说道:“是你自己说愿意做任何事的,可不准耍赖!”   慕九渊忍不住苦笑着,实在没法和这丫头计较了。 ☆、坦白·新婚夜   “跪吧!”   白子曰坐在圆桌边上,嗑着瓜子。   阿英已经去而复返,按照白子曰的吩咐,找了一堆圆滑的小石子均匀的铺在地上,之后又默默退下了。   白子曰随手拿起那红盖头,铺在上面,然后对慕九渊说道。   慕九渊委实没想到这丫头会想出如此招数来对付他。   所以到底是跪还是不跪呢?   跪吧,这男人的颜面问题实在头疼。   不跪吧,估计这事儿一时半会儿是完不了了。   反正跪不跪的今晚都不能好过。   想到最后,也不知道是哪根神经搭错车,竟然真的跪下了。   堂堂北翟国九王爷,新婚当夜给王妃跪了。   传出去也算是一桩奇闻。   白子曰倒是没成想他会真的照做,而看着眼前如此这般景象,她嘴巴里磕着的瓜子,都停顿了片刻。   “放心吧,我不会告诉别人的,这件事呢,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仅此而已!”白子曰从椅子上起来,蹲下身拍着慕九渊的肩膀看起来很大义凌然的样子,但表情实在有点欠扁。   谁知道慕九渊顺势扑面而来,侧着脑袋双唇就落了下来。   白子曰瞪大了眼睛,却本能的没有反抗,等慕九渊的嘴巴离开,白子曰的眼皮才重新闪烁,停顿半响突然说道:“木九!不对!慕九渊!”   声音高亢,引来门外守门侍女的一惊,交头接耳互相传递着眼色,神情暧昧。   “跪好!不许动!”白子曰咬牙切齿的指着慕九渊。   然后转身又回到位置上,嗑起了瓜子。   “夜还长,难道你真忍心为夫一直这么跪下去?”慕九渊挑着眉毛问道。   “为什么不忍心?”说完,白子曰特别用力的甩出去一个瓜子皮。   “摸着你的良心,难道真的不会痛吗?”慕九渊指着心脏的位置,深感痛心的表情。   “为什么要痛?”白子曰依旧轻描淡写,又一个瓜子皮落入木盘中。   “白子曰!”慕九渊突然一声吼叫,吓得白子曰手一抖,一颗还没来得及送到嘴边的瓜子,硬生生跌到了桌上。   气的白子曰又再次蹲下,双手捧着慕九渊的脸,然后使劲儿揉搓着怒吼道:“慕九渊!你有病!”   结果后一秒,一只大手掌从她的后颈一握,用力向前一推,两人的嘴巴又再次相遇。   而这一次的动作从侧面来看,倒像是白子曰主动投怀送抱似的。   “唔…慕…唔…”无论白子曰如何挣扎,这次,慕九渊根本没有要轻易放开她的意思。   良久,慕九渊才有些意犹未尽的松开了满脸通红的白子曰。   然后故作姿态的又咳嗽了几声。   不过显然,是咳给门外人听的。   白子曰看看门外又看看慕九渊,满心的疑问的挑着眉毛问道:“给你坦白从宽的机会,所有事情如实招来!”   “那我可不可以先起来?”慕九渊示好的问。   可惜白子曰一点也不为之动容:“不行,跪着说才能长记性,谁知道你以后还会不会总骗人!”   慕九渊有些哭笑不得,不过也确实,有些事,即便是现在,也依旧不能真的做到坦白从宽。   “好好好,你长得好看,说什么都是对的。”   “那是!”总算听到句顺耳的,白子曰的笑容也连带着浮了上来。   不过,潜意识里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总有种他说的话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我从未来而来,我想你也是吧。”   “嗯…”白子曰本能的应声道,只是后一秒突然惊异的看着慕九渊,磕磕巴巴的问道:“你说…你也?你也是穿越时空而来的?!”   慕九渊点头。   “那你是怎么知道我也是?”   “你傻啊?你那些挂在嘴边的奇奇怪怪的词汇,旁人听不懂,我一听便知,这有什么难猜的?”   回想过往,再回想慕九渊当时的神情言语和反应,确实,和他人不同。   犹记得那句‘好奇害死猫’。   就说是哪里打开的方式不对,这下总算有了头绪。   “所以你当时看到我在孔明灯上写的字了?!”白子曰有些急恼的追问道。   慕九渊呵呵一笑:“那是自然,阿拉伯数字9,我还是认得的,更何况据我所知,这里除了我没人会写简体字。”   原来白子曰自己以为藏着的秘密,其实早都被这家伙看穿。   那时这家伙一定乐坏了吧。   还没成婚,心就向着他了。   “可是,你装作木九,那样与我相处,真的就无所顾忌?如果真有一个人如木九这般却不是你,你就不怕我真的逃婚,和别人私奔了去?!退一万步讲,要是让人不下心撞见,你的帽子,是不是就要变色了?!”白子曰这段话问的颇有几分挑衅的意味。   “命里若是没有,自然不去强求,但我更相信,人定胜天!”慕九渊笑着说道。   这人真是自信的可怕。   “算了算了,臭屁吧你,不说也罢,反正不管是木九还是慕九渊,我白子曰都栽到这坑里了,前前后后,左左右右都是你说了算。”   白子曰觉得自己真是亏的慌。   “换个身份可以陪你度过一段未知的时光,总好过素未谋面新婚之夜再相见的好吧?”   慕九渊这话说的倒是很有道理。   白子曰想起自己那时还曾说过,相遇相知相爱之后再成婚才是正确的顺序。   如今看来,也算是两情相悦了不是吗?   慕九渊用木九的身份实现了她当初以为会缺失的。   “所以你当初去南月就是为了…”   “早一点与你相遇,顺便打探打探你的喜好,免得你来北翟住不惯。”慕九渊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在试图神不知鬼不觉的从石子儿上起来,笑容可佳,不过还是没能分散白子曰的注意力。   “话还没说完呢!”肩膀被白子曰一用力,又按回了原地。   “老婆大人在上,问就是了。”   “传闻明明是说,你体弱多病,时常咳血,可为何从我与你相识起,除了今日偶有听到你咳嗽,面色苍白了些,还拄着拐杖,其余时候,健康的与常人无异,或者说更加健康才对!而且你回到北翟之后再遇见都是以面具遮面,行事谨慎的与在南月时判若两人,还有!我那日在阪香寺遇刺是否与这些有关?那个六王爷,又是怎么一回事?”   白子曰理清思绪,一一提问。   “原本的慕九渊确实体弱多病,可你也知道了,我是穿越来的嘛,自然难免改了些命格,不过,还是为了掩人耳目,装作病秧子,也因此多少避开了些朝廷,皇子之间的纷争,你应该也明白,没人会愿意多搭理一个说不定哪天就会死的皇子。”   慕九渊这话听着有些伤感,让人觉得他的生活充满了很多无奈和不公,还有隐隐的不甘心。   “那么,青竹子和思修,是唯一两个,知道你真实状态的人?”   “不,现在是三个了。”慕九渊笑着回道。   “他们两个在暗,我在明,吃亏受苦的还不是我?一点也没觉得有特殊待遇!”白子曰几乎已经想明白了上次遇刺的事。   慕九渊抚着她的发丝,轻声说:“我没想到,六王爷会对你下手,我以为他只是去看看你而已,不会那么快就有所动作。”   “可你轻敌了,将你的夫人我,置于危险之中!”白子曰努着嘴,眼神里多有不满。   “是是是,都是为夫的错。”   “知错能改自然是最好咯!不过,他为何会如此关注你?难道是你露出了什么马脚,被他发现了?”白子曰问。   慕九渊若有所思的说道:“不知他从何察觉,只是从未停止过对我的监视,我府中就一直有他安插的人在,大概是他这个人过于心思缜密,不愿放过任何一个有可能会妨碍到他的人,即便是如我这般的病秧子。”   白子曰觉得慕九渊活的十分辛苦,连在自己府中都不能自如来去,说不上来的心疼和愁思。   看来往后的日子一定不会简简单单,仿佛要面临一盘巨大的棋局,而她也隐约感受到了慕九渊身上藏着的锋芒。   “十一皇子今日替你来迎亲,不会…也是六王爷刻意安排的吧?”白子曰想起今日闻到的那股清香和偶有听到的声音,想起当日阪香寺初见时的情形,即便是蒙着盖头,也依旧猜出了对方是十一皇子。   慕九渊对于白子曰这般细致的洞察一点也不惊讶,他知道,白子曰并不是传闻中那般不学无术。   在他的记忆里,这个女子是可以扭转乾坤且智谋无双的。   即便时过境迁,他却依旧如此认为。   “算是吧,不过,十一本身还是个孩子,没什么心思。”慕九渊说。   “原本觉得六王爷对十一和小十五多少还有些亲情在,不过眼下看来,亲情这东西,于皇家而言本身就可有可无,收放自如的很,想想焉离虽然从小没有兄弟姐妹相伴,却免于遭受夺嫡之争,生来就是独一份儿的厚爱,已是幸运的很呢。”   “怎么好端端的说起焉离来?”慕九渊有些不乐意。   白子曰莞尔一笑:“啊,突然有点想他了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   “不许想他!”   “你的反应有些过激!”白子曰捏着慕九渊的鼻子开玩笑的说道。   “我说了不准!”慕九渊又一次强调。   “焉离是我在南月最好的朋友,我怎么可能不偶尔想起他!”白子曰如是说。   谁知这话一出口,慕九渊立马站起身来,打横抱起白子曰,望着她说:“我不喜欢从你的嘴里听到想念别的男人的话!” ☆、朝露·早膳   早晨的第一缕阳光洒进来,白子曰趴在慕九渊的肩头还没有醒,慕九渊看着躺在身边的人,嘴角的笑意不言而喻。   门外,侍女们已经端着梳洗的水盆面巾恭候着了,只是迟迟未听见房内有动静,也不好贸然敲门。   慕九渊不想扰了白子曰的清梦,捻手捻脚的从床上下来,拿起墙角的拐杖。   又一日的伪装开始了。   门被慕九渊打开,侍女们刚准备请安,被他一个禁声的动作制止了下来。   然后低声说道:“王妃还在睡,就不要打扰她了,去书房梳洗就好。”   “可是,照理说,今日晨起是要进宫给国主和国后请安的。”其中一个掌事的女婢提醒道。   慕九渊才似是突然想起般轻声‘嗯’了一声。   “那就…稍微迟些再唤她吧,昨晚辛苦她了,父皇和母后应该会理解的。”   这话说的极为暧昧,侍女们立刻心领神会:“那便等伺候王爷梳洗完毕再过来吧。”   于是,在一众侍女的簇拥下,慕九渊朝着书房去了。   听见门外没了动静,白子曰这才眯着一只眼睛观察了下四周的情况,确认人都走了,才长舒一口气,缓缓起身,自言自语的说道:“习惯一个人睡了,突然变成两个人还真有点不适应。”   明明在慕九渊之前就已经醒来,还故意装作没醒的样子,白子曰说不上来的别扭。   下了床,坐到梳妆台前,白子曰托着下巴,指着铜镜里的自己:“从今天开始,你不再是一个人啦,试着做一个好妻子吧。”   说完,还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暖心的笑了笑。   看起来有点呆!   门外渐渐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想来是侍女们已经回来。   “王妃,您醒了吗?”声音恭敬有礼,生怕一个不小心惊扰到主子。   白子曰亲自去开了门,满脸笑容的说道:“进来吧。”   侍女们看的出王妃今日心情非常好,眼角的笑意一直都没散过。   大伙细致的为白子曰梳洗打扮,穿上华服,并在过程中叮嘱了不少进宫去的规矩。   白子曰也有认真记下,虽然并不是第一次见慕九渊的母后,但北翟的国主却是第一次见,而且估摸着今日除了这两位长辈,其余在场的人也不会少。   想想都觉得有一种要奔赴战场的滋味儿,排场气势什么的自然不用去说,白子曰心里更多是认为这样一种场合,也刚好一次性把是敌是友的格局给掌握清楚。   “辛苦你们了,往后在王府还需要你们多多照应呢。”白子曰十分客气的对侍女们说道。   “都是奴婢们应该做的,王妃不必如此,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们就是。”   白子曰环视了一周这几位侍女,想着‘她们之中会不会有六王爷安插的眼线?’   不过只是一瞬,白子曰就笑着说道:“你们有谁见到我的陪嫁丫头阿英了,她怎么没跟着一起来?”   “回王妃的话,阿英姑娘说是要去后厨为您和王爷准备早膳,一早就过去了。”   “哦,这丫头倒是挺上心。”   “还请王妃恕奴婢多言,王府中下人等级分的很清,大家各思其职,阿英姑娘毕竟是王妃的陪嫁婢女,身份自是高人一等,厨房有王爷亲自选的厨子忙活着,相信也一定很合王妃的胃口。”   这侍女的话说的虽是婉转,但其中含义,白子曰怎会听不出来。   可王府从前规矩再多,那也是从前,若她来了,连阿英去后厨做点东西这种事都不能随心随意,岂不是太有失颜面?!   “王爷是王府的当家人,规矩什么的自然是他说了算。”白子曰笑着回道,并没有因为那侍女的言辞而表现出不悦。   但她这话算是说的很有意味了。   “你叫什么名字来着,我还没问过呢。”白子曰继续说道。   “奴婢兰英,是九王府侍女中的掌事。”   确实有几分掌事的气势和行事风格。   名字和阿英也就差一个字,但气质实在是天差地远。   “恩恩,你心思周全,以后这王府的规矩还要你多照顾呢!”白子曰笑容不减,顿了顿又复而说道:“王爷呢?”   “回王妃的话,王爷正在书房等着王妃。”兰英回道。   穿过长长的回廊,在侍女们的带领下,白子曰顺利到达慕九渊的书房。   一路看过来,这王府的格局还是很敞亮的,比想象中大很多,估摸着还得花些时间好好研究下地理方位,总不能以后都靠下人带路。   兰英走在最前头,刚准备敲门告知慕九渊白子曰已到,却不想白子曰已经先一步上前,直接把门推开走了进去。   留下身后兰英,以及一众侍女惊异的眼神。   这…这也太不合规矩了!   “九渊!”白子曰喊道。   侍女们又是一阵颤栗。   居然直呼王爷大名,即便是王妃,也应唤一声王爷才对啊。   大伙都低着头不敢说话。   只有兰英问道:“王爷,早膳已经准备好了,您和王妃要移步去前厅用膳吗?”   慕九渊转头望向白子曰,似是在询问她的意思。   白子曰用口型说了‘我有话要说。’慕九渊便转而对兰英说道:“你们先去准备,我和王妃随后到。”   兰英应声说好,带着侍女们退下了。   看着她们彻底离开,白子曰才拉着慕九渊有点抱怨似的说道:“你这个管事的姑娘可是厉害的很呢!”   “你这是在打小报告?”慕九渊笑着说。   白子曰白了他一眼:“我才不呢,我只是想告诉你,你九王府的规矩再多,那也是从前,这往后的日子,别人我是不管的,但我和阿英的来去,可由不得谁管!”   “我算是听出来这话中之意了。”慕九渊一边说着一边上前拦腰抱住白子曰,在她耳边轻声说:“放心,没人能管的了你,我会让青竹子跟兰英说明白的,往后这王府你说了算!”   白子曰挣脱开他,带着调皮的语气,捏了捏慕九渊的下巴:“别!您是王爷!自然您最大咯!”   “哎哎,差不多就得了啊,我现在可是病号!”慕九渊点了点她的额头,满眼宠溺的笑容。   “对哦,我还没看到你吐血呢!”   “你啊你!”   “哈哈,你这样自己走的过去吗?要不要我喊青竹子过来啊?”白子曰越说越来劲儿。   慕九渊也拿她没办法。   直到饭桌上,白子曰还在因为回想刚才的对话而不时憋笑,最后干脆不去直视慕九渊。   “阿英,你做的东西还是那么好吃,让我想起在家时候的味道,以后,你有时间呢,就多做做,我还是最喜欢你做的东西了!”白子曰嗲声嗲气笑嘻嘻的说着,言语间还有意无意的看了眼兰英。   兰英听到这话,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慕九渊却恰好又咳嗽起来,手中的帕子在嘴边捂着,再拿下来的时候里面竟带着血。   白子曰原本的笑意瞬间全无,虽然心中明白他的身体很好,但突然这样真的看到他咳血,多少还是有些紧张。   放下碗筷,立刻冲到了慕九渊身旁,看起来有些焦虑的询问着他的安好。   身边的人却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有条不紊的又是递水又是给他漱口。   “我没事。”慕九渊安抚的说道。   白子曰突然紧绷的心绪总算放了下来,握着慕九渊的手,顺势就坐到了他的身边,再没离开。   等用完膳,青竹子直接让人抬了步撵过来,慕九渊被扶上去,一直抬到马车前,又由青竹子亲自背着送到了车内。   委实有种说不上来的兴师动众。   也确实看起来病的很厉害的样子。   要不是白子曰已经知道他身体的真实状态,恐怕见到如此景象,也会真的相信他病重。   马车缓缓出发,行进的速度比常态是慢了些,显然有特意顾及到慕九渊的身体状况。   趁着青竹子和阿英都坐在车外,白子曰便压低了声音问道:“九渊,你刚才那血…”   慕九渊看着她狡黠一笑,直接伸手递给白子曰一个很小包的血袋:“答案。”   白子曰接过那红红的东西,观察了许久:“你自己做的?血浆?”   “嗯。”   “小巧精致,技术不错啊!”白子曰眨巴着大眼睛,莫名带着几分佩服的神色,然后又继续问:“那面色苍白不会是…抹了女生用的粉吧?!”   “嗯。”   “那万一下雨了或者脸上溅到水岂不是穿帮?”白子曰瞬间变成了十万个为什么。   “偶尔也确实会让青竹子帮我抓些可以让体质变弱些的药,以假乱真。”慕九渊说的很平静,但白子曰听着却心头一动。   “是药三分毒,肯定会有副作用的呀!”   慕九渊看着她焦急的神色,心中暖意油然而生,摸着她的脸颊,安抚着说道:“不碍事的,我有分寸。”   白子曰眼眸低垂,轻声说:“就不能慢慢好起来吗?一定要一直这样下去?”   慕九渊将她揽入怀中:“会好的,因为你来了。” ☆、进宫·璃香殿   北翟的皇宫与南月皇宫的差别不大,帝王似乎都对明黄色特别中意,喜好的风格也是如出一辙的气势磅礴。   因为慕九渊身体不好,所以北翟国主特批他的马车可以直接开进皇城,算是特别待遇。   婚后第一日按照北翟的礼数,需进宫拜见,并在宫中住上一日。   晚上会有晚宴,皇室在都城的宗亲都会出席。   说起来,白子曰觉得北翟皇室的婚礼前后果然麻烦,原本当日行礼之时就可直接把父母高堂一并给拜了,偏偏还就得隔天特意进宫把这礼行了,更还要住上一日,和宫中的七大姑八大姨左右寒暄。   想想都觉得头疼。   而后也是听兰英说起,只有太子成婚是可以直接在宫里办,其余皇子都没这个福分。   福分?   白子曰可没觉得。   幸好慕九渊不是太子,不然谁知道哪里又会多一处血雨腥风。   在宫里举行婚礼这等小事又何以与之论取舍。   不过,因为慕九渊的身体状况,原本颇为繁琐的行礼章程,临时也改为一切从简。   看样子他早上出门前的那一‘吐’,已经第一时间传到了国后耳中,几乎是在行礼的每个细节,她都会神经紧张一阵,心思和眼神全然不在新媳妇身上,慕九渊行至何处,她的视线就到哪里。   不过这样一来倒是也让白子曰减轻了不少负担,除了初见北翟国主有那么些些许许的忐忑,其余还算应对自如。   礼毕,国后越氏亲自从高台上下来,询问慕九渊是否安好,可即便慕九渊说了没事,却依旧没能阻止她当着众人的面,命青竹子这就扶他去休息,而国后自个儿也跟着先行退下了。   丢下白子曰一个人在殿上,委实尴尬莫名,正想着要不要跟上去,却在当下被北翟国主喊住:“子曰,你留下来陪朕说会话吧。”   既然国主都已开口,白子曰自然不会回绝,应声说好的同时,国主赐座,于殿内坐下了。   “你母后一向疼爱九渊,对于他的病情更是相当挂怀,你初来北翟,以后会慢慢适应的。”   北翟国主的态度很是和蔼可亲,丝毫没有国主的架子,对子曰说话时始终带着笑容。   这和白子曰母亲打探来的消息就颇有出入。   那册子上明明说北翟国主性情不定,又贪恋美色,颇有早衰之象。   如今此刻看来,倒是正常的很,难不成情报出了问题?   算了算了,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反正她白子曰嫁的是慕九渊,他爹是个什么设置,也不是那么重要。   “王爷有这样一位疼爱他的母后实在是他的幸运,儿媳以后定当尽心尽力照顾好王爷,不让父皇和母后担心。”   “果然是南月白府教出的女儿,依朕啊,比朕那么女儿可是不差呢。”   “子曰不过是顶着书本网的名号出来的平凡女儿家,怎可与北翟皇室的公主相比呢?父皇赞誉了。”   白子曰平常的那副小性子,今天可是一点没使出来,规矩的都有点不认识她了。   话里话外都绕着弯子,有够辛苦。   若是慕九渊再不适时地回来找她,回去王府,可就又得跪石子儿了不是?   想到这里,白子曰觉得,也该找个木匠做出个搓衣板来才对。   脑子里开着小差,面儿上还要时不时的笑脸相迎,没话找话。   皇宫果然不是白子曰可以久居的地方。   “哈哈,九渊这小子果然是很有眼光。”北翟国主依旧没有停止对白子曰的夸奖。   正说着,国后一行人又回来了。   “渊儿唤你过去。”这话自然是国后对白子曰说的。   还算慕九渊那家伙心有灵犀,有良心,想着她。   “是,子曰这就过去。”欠身行礼,白子曰碾着小碎步,由侍女带着退下了。   殿外候着的阿英第一时间就跟上来,低声询问:“小姐,可还好?”   白子曰瞅了她一眼,傲娇的仰着头,答案不言而喻。   从回廊里出来,绕过小花园,在假山转弯的时候,一行人和六王爷迎面碰上。   “还挺巧的,在这里遇到。”六王爷先开口打招呼。   确实有够巧。   想起上次自己遇险,被人捏着脖子的痛苦模样,而这一切都和六王爷有着脱不开的关系,白子曰于此时此刻,一点也做不到完全的笑脸相迎。   “我家王爷身体不适,子曰还要前去照顾,就不和六哥多说了,晚宴时候见吧。”白子曰微微行礼之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六王爷看着她的背影,饶是有所思的笑了笑,只是这笑容颇有些玩味儿。   璃香殿外,青竹子正守在那,见白子曰过来,转身敲了敲门。   等白子曰到时,门已打开。   “你猜我刚才过来的时候遇到谁了?”   慕九渊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六哥。”   “你这人也太没意思了,就不能假装猜上一猜?”   “好好好,下次我假装一下就是了。”   “鬼才信你的下一次。”   白子曰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这里是你以前在宫中住过的地方?”   “你怎么知道?”   “喂喂喂!这次假装的有点过哦!”白子曰捏着慕九渊的鼻子,笑着说道。   皇子幼时在皇宫内有住所是肯定的事,慕九渊还故作惊讶的样子反问。   “出宫建府之前都是住这里,离母后的寝宫也近,方便她时常来照顾我。”   “你母后对你确实很上心。”这一点,白子曰十分确信。   “大概是出于一种愧疚,据说是因为怀慕九渊的时候误食了什么东西,让腹中孩儿受了影响,自出生便成了病儿。”慕九渊说这话的时候显然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陈述的。   不过,虽然慕九渊说的很笼统,但白子曰也猜想的到,这其中又会是和后宫争宠撇不开关系。   “不过也算是因祸得福,就像你说的,大家对病儿还是多少会有些怜悯和恻隐之心,你自然也就不会轻易被视为假想敌。”白子曰说道。   “时局会变,终有一日都要还回来的。”   慕九渊脸上突然露出一种说不上来的‘杀气’,让白子曰以为自己晃了眼,没看真切。   不过也就是一瞬,他的神色随即恢复常态,看起来依旧温和平静,带着些病气。   “不过话说回来,你父皇为何迟迟不立太子?按说你母后育有皇长子,既是嫡出又是长子,于情于理早都应该立为太子了不是吗?”白子曰难得讨论起政事。   “他大概觉得,自己可以长生不老。”   慕九渊这话听上去像是开玩笑,但颜上却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弄的白子曰一头雾水,不知该如何应答。   “这些事,以后你会一点一点慢慢都知道,不必太挂在心上,只要有我在,就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只要你始终相信我就足够了。”慕九渊一边说着一边将白子曰拥入怀中。   “可我还是觉得…”   “好了…休息一会儿,晚上,还有得是应酬呢!”慕九渊打断了白子曰想要继续询问的话语。   房间内一时安静了下来。   可白子曰的心里,却突然萌生出从未有过的异样,仿佛今日的皇宫之行,带着些属于这里的不和之气,让人觉得很是焦虑。   又或者,是她想多了。 ☆、晚宴·情敌初   晚宴在北翟皇宫的露室举行,这里四周环绕常青藤,头顶星光,风景独有一处。   慕九渊由四人抬着步撵移动至室内,白子曰跟在身旁,一眼望过去,总有种贴身婢女跟着自家公子出门的架势。   步撵落地,慕九渊从上面下来,白子曰本能的上前去扶着他,慕九渊顺势握住她的手,露出带着欣慰和宠溺的笑容。   这画面在旁人看来确实有爱意甚浓,新婚燕尔的小夫妻之相,多多少少羡煞旁人。   大概也就只是白子曰觉得这行为举止腻得慌,可碍于视线围绕之下,又不得不配合着戏做全套。   更何况,按照规定,贴身近卫都只能在殿外恭候,此刻没有青竹子在,她也确实要肩负起慕九渊贴心小棉袄的重要职责,照顾他一二。   虽然心里已经嘟囔了许久的不情不愿,可谁让人家慕九渊的人设是病秧子呢。   落座的同时,旁桌的十一皇子笑意盈盈的先打了招呼:“十一见过九哥,九嫂,祝二位永结同心,地久天长。”   “还有我!还有我!”十一的话刚落下,同桌坐着的另一华服少年搭着十一的肩膀,凑上前来,笑容洋溢,身上散发着说不尽的活泼。   “十二你啊,就是少了点十一的稳重懂事,咳咳。”一句话的功夫,慕九渊又是一阵轻咳,眉头微皱。   白子曰抬手拿起水壶,水流轻扬至杯中,衣袖略挽,端起茶杯,递到了慕九渊的手中。   慕九渊会心一笑。   “这下,我是真的相信大伙说的了!羡慕啊羡慕!”十二皇子说道。   “哦?大伙都说什么了?”慕九渊倒是很有兴趣听下去的样子。   “还能说什么啊,自然是…”十二顿了顿,视线看向白子曰,突然起身走了过来,十一出手拉了他一把,结果十二还是凑到了子曰身旁,在她耳边笑嘻嘻地说道:“九哥心念九嫂,痴情的很呢。”   白子曰侧目看了看十二,又回头望了望慕九渊。   “我们北翟家室好,人品好,又貌美的贵族小姐说多不多,说少可也不见的少,偏偏我们九哥呢,就是要跨越两国之距,求得一心人,而且在父皇面前立誓此生只愿与南月白家子曰小姐相伴,不负不离,矢志不渝,如此,父皇才被他的诚心感动,亲笔提书向南月求了这门婚事。”   说到最后,十二干脆坐到了白子曰身旁:“嫂嫂可得赶紧让九哥亲笔写下他的誓言,若是日后,我这九哥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嫂嫂也好拿着它来鞭策九哥,吊打十个来回。”   言语间,十二还不忘双手挥剑似的比划几下,笑容调皮的看了看慕九渊:“当然,以他的基础条件,嫂嫂还是得手下留情,哈哈。”   慕九渊低眸,摇着头无奈的笑了笑。   “好了好了,你啊,少说两句吧。”最终还是十一出手,把十二拉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白子曰听了这一席话,心里自然是开心的,想起父亲当初说,虽未见过这九王爷,却因一‘妻’字,对其人颇有认同。   如今,北翟这边又多了如此誓言之词。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时候对她如此情有独钟的。   难道是穿越之前就已经躲在某个角落里暗恋了她多年,刚好一起穿来这个时代,终于鼓起勇气来争取了?   白子曰的脑洞开的有点大,就是觉得不能小瞧了慕九渊。   迷雾一层又一层,摸不透看不透更猜不透。   “国主,国后驾到!”随着御前女官的声音,国主和国后进入内殿,于高位俯视着在座的宾客。   说是宾客,不过为礼称,毕竟是家宴,到场的多是皇室自己人,群臣只占少数,而多以位高权重或是颇得国主信赖的臣子而已。   国主开口便强调今日以新婚的慕九渊和白子曰为主角,众人便共同举杯以示祝福。   晚宴正式开始,歌舞姬们伴随着音乐缓缓如殿内,舞姿轻扬动人。   宾客们三五结伴的至慕九渊和白子曰所在的位置而来,说些客套和祝福的话语,彼此寒暄,虽是笑意浓浓,但大多各怀心思,做的只是场面上的事。   慕九渊不能喝酒,这个大家都知道,所以统统以水代酒,而白子曰呢,端起酒杯的同时,却被慕九渊一个不经意的动作,推开放下。   低眸抬眼的功夫间,阿英已经得了眼色,把杯中酒换成了甘蔗汁。   白子曰以为是水,结果入口甘甜,转而看向阿英,这姑娘笑着努了努嘴,白子曰又顺着方向朝慕九渊望了过去。   这两个家伙什么时候‘勾搭’到一起去了?   倒是显得比和白子曰这个主子来的默契。   慕九渊没有看她,视线依旧散在来往的宾客身上,说不上来的有礼有度,又说不上来的漫不经心。   终于等到他的视线收紧,转而就听到六王的声音:“前几日得了件不错的琉璃新月图,放在房间里当个摆设确是个好东西,想来尤其是女孩子们喜欢的玩意儿,就差人包好直接送到你府上去了,算是新婚贺礼,弟妹大抵是会喜欢的。”   南月不出琉璃,皇室内庭里的那些个都是别国送的礼物,民间见过琉璃的人几乎没有。   白子曰一个从现代穿越而来的人,对所谓的琉璃,也就是彩色玻璃,自然是不会新奇,更不会像旁人那般似是得到了宝贝一样开心。   所以当初焉离很是兴奋又神秘的带着一个琉璃摆件给她时,白子曰一点也没当回事儿,后来因为那摆件形似盘子,就直接让阿英拿来做了瓜子盘,色彩倒是艳丽的很。   焉离为这事儿还嘟囔了好一阵子,觉得白子曰暴殄天物,不知其珍贵。   这么一回想,也不知道焉离那家伙现在过的怎么样?或许再过一阵子又会收到他的书信了吧。   “那就谢谢六哥了,咳咳咳。”慕九渊说着说着又开始不住的咳嗽,然后就如同一口气喘不上来似的,手微微颤抖着,冲阿英摆了摆。   阿英匆忙递上白色丝帕,慕九渊猛咳了几下,血色又一次浸染,星星点点的还散落在了衣服上。   白子曰微微皱眉,照他这种咳法儿,怎么可能坚强勇敢的活到现在?也太夸张了吧。   只是她刚凑上前去关心一二,随即就听到耳边传来别的女子的声音:“九爷还好吗?是否需要奴婢为您诊脉?国主和国后差奴婢来询问,若是需要休息,随时可以离开。”   白子曰抬眼看向这女子,就是方才站在国主和国后身边的女官,气质脱俗,委实是个美人胚子。   “木摇来的适时,我看九弟确实不太舒服,你快与他瞧瞧。”说这话的人是六王爷。   木摇,名字还挺好听的。   六王爷叫的也是亲切。   “咳咳,阿揺,我没事,告诉父皇和母后,不必担心,有子曰在,她会照顾我的。”   慕九渊带着颤抖的手又一次落在了白子曰的手上。   白子曰立刻会意的点头,回握住了他的手。   “如此,那奴婢就先退下了。”木摇恭敬行礼,目光中闪过一丝失落,没能逃过白子曰的眼睛。   有故事啊?   而六王看到此情此景,也不禁感叹似的说道:“看样子,兄长我也应适时离开咯。”   然后带着笑意缓缓行至他处。   白子曰回握着慕九渊的手随即缓缓松开,调笑着说道:“那位木摇姑娘看起来对你颇有些情谊哦~~”   谁知话音还未落,手又被慕九渊握了回去,力度还有点大。   像是在有意宣泄对白子曰话中之意的不满。   “如果你喜欢的话,我不介意王府再多一口人。”白子曰看起来很是大方的说道,丝毫没在意慕九渊方才的举动。   ‘咳咳咳…’许是真的气到了慕九渊,咳嗽声又起。   阿英已经将帕子递到了他眼前,回望一眼自家主子,那眼神分明带着几分责备,觉得白子曰开玩笑过了头。   白子曰被她这么一瞧,顿觉自己好像做错了事似的。   “我与阿揺一起长大,若是有心思,又怎会拖到现在?还是说,你对焉离也有情?”   慕九渊单手揽着白子曰的腰身,附于她耳边轻声说道。   本来前一句还似是在解释,可后一句却极具挑衅。   白子曰最受不了别人拿话击她,便立刻反击道:“自然是有!人生来是有情之人,难不成你要自诩为无情之人?”   慕九渊听到这话倒是轻叹了一口气,手指在白子曰的额间轻点:“强词夺理!”   宠溺之意尽显无疑。   “哪有?!我就是很喜欢焉离啊,他对我来说是在这个时代非常重要的人,某种程度上来讲,有着无人取代的位置。”白子曰说的很是坦荡荡。   “你非要在此处与我论及你与他人欢喜?好歹今日的宴会也是为你我新婚而设,难不成你有异议?”慕九渊的小情绪已上线。   白子曰得逞,那只没被慕九渊握着的手顺势抬到桌上,扶着自己的半张脸,然后侧头嬉笑了好一阵,虽不带声响,可面对着站在她身旁的阿英早就暴露无遗。   慕九渊只是随意略过阿英的神色,就已猜到白子曰在偷笑。   只是正准备说话,却又被忽然一脸正色转头而来的白子曰抢了先:“可我还是觉得,府上多一个照顾你的人不是什么坏事,更何况人家还会医术。”   慕九渊气结,强忍着心中的‘怒火’,眼里带着深意,侧目望了望白子曰,最后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道:“我会向所有人证明,我的病只有你白子曰治得好,慕九渊会因你而重生。” ☆、宫寝·情意浓   白子曰被慕九渊听似轻描淡写却意义沉重的话愣了半响。   话中之意两重,情深即虐,情浅故而为之,物极必反,太过绝对就不一定会是好事。   白子曰突然觉得比起在南月初见时的慕九渊,现如今的他倒是真实许多。   只不过,也因此而变得不能单纯视之。   原是开玩笑的话,此刻白子曰倒真的想将那木摇姑娘请进府里了。   晚宴结束,宫中恢复宁静。   慕九渊和白子曰坐在璃香殿的院子里,互不说话,各自发着呆。   青竹子和阿英互相递着眼色,也不知道两位主子是怎么一回事。   直到国后一行人突然到访,才让原本静逸的空气猛然徒增几分紧张的气息。   “儿子,儿媳,见过母后。”慕九渊和白子曰行礼。   国后越氏挥手示意他们落座,随即唤随行的婢女端着一个托盘上前,上面放在一碗不知是什么东西的汤。   越氏笑意暖暖,温柔地说道:“渊儿一向体弱,需要身边的人多加照顾,如今本宫甚是欣慰,在他身旁能有一个如你这般美丽懂事的姑娘陪着他,以后,渊儿就由你多多照顾了,这也是本宫的嘱托,本宫知道,渊儿不喜常在宫中,所以自从他搬出皇宫,本宫就不再强求他能够常来看我,只要他过的开心,本宫就一样开心了。”   “母后,儿媳一定会好好照顾王爷的,您放心吧。”乖巧白子曰即刻上线。   越氏满意的点着头,然后从婢女那里接过瓷碗,笑着对白子曰说道:“这是本宫特意命人熬的补汤,你喝了吧,对身体极好的。”   白子曰原本挂在脸上的笑意,瞬时僵住,有些为难的接过那黑乎乎的汤药,心中百般滋味。   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好端端的喝什么补药啊?本姑娘身体倍儿棒,哪里需要补的?!   如此踌躇的同时,还听到慕九渊在一旁加火似的说道:“劳烦母后挂心了,子曰,快喝了吧。”   白子曰应承的笑着,皮笑肉不笑。   最终还是在四方注视的压力下,一口闷了。   真是苦出新境界!   可却还要强忍着,装作一点也不苦的样子,笑着感恩国后一番好意。   白子曰在心里默念着,皇宫以后能不来还是不来了吧。   越氏又说了会子话,最后碍于慕九渊身体不好,需要早些休息,便交代了几句之后,缓缓离开了。   春日原本不那么热气打头,此刻又是带着凉意的夜间,可白子曰偏就越发觉得热的难耐。   额间渗出汗珠,脸也涨得通红,阿英不断拿帕子给她擦汗。   国后到底给她喝了什么东西,怎么就这么燥的慌?!   “阿英,你去准备准备,我要沐浴。”白子曰决定冲个凉,降降火气。   “青竹子,你们一起去准备,我也要沐浴。”慕九渊冷不丁的附和道。   青竹子和阿英应声退下,白子曰结结巴巴的问慕九渊:“你该不会是…要…一起吧?”   “怎么?有何不妥?”慕九渊可没觉得半点不妥之处。   “我反对!”白子曰小声嘟囔着。   “反对无效!”慕九渊如是说。   哼!   哼!   哼!   白子曰连‘哼’三声。   慕九渊侧目:“你是猪吗?”   “不是一个物种不进一家门,你要非承认自己是这个物种,我也只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白子曰一记回杀,没带怕的。   反正损人嘛,比的不是嘴巴,就是智慧咯。   浴室里已是水汽腾腾,慕九渊屏退了一众下人,连青竹子也没让留下。   阿英看情形有些为难的支支吾吾了半响,最后在白子曰的放话下,像是解脱了一般迅速消失的无影无踪。   “今日,就有劳王妃为本王沐浴更衣了。”慕九渊悠悠然的说道。   还动用了王妃,本王的称号。   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白子曰强忍着体内的一股燥气,压抑着不耐烦的语气回道:“是,王爷。”   不过,听着觉得牙梆子都在用劲儿。   可想有多么的不情不愿了。   慕九渊倒是丝毫不在意,双臂微微抬起,摆出一副任由你伺候的架势。   白子曰伸手拨开了慕九渊的外衫,紧接着又脱下了第二层衣裳,动作不算温柔,表情坦荡无比。   只是因为方才国后的那碗汤药,加上此刻室内空气温热,白子曰的面上委实红的厉害,汗珠不住的落下。   慕九渊忍不住用手轻轻为她拭去,还不忘调侃的说道:“何故如此害羞紧张?”   害羞你妹!   紧张你姐!   白子曰一把抓住慕九渊的衣领,结果用力过猛,直接扯开了最后一层内衫。   这下,多少是有点猝不及防的尴尬。   哗的一下,白子曰抓着慕九渊衣服的手就松开了。   “还不承认自己紧张?”慕九渊身子微微前倾,鼻尖几乎就要碰到白子曰的鼻尖。   白子曰顿时觉得从里到外烧的慌,后背的汗似乎都要湿透了衣裳。   慕九渊扑哧一声,笑的十分开心,顺手捏了捏白子曰的下巴,复而回到原本的位置,一边脱去了最后一层上衣,一边挪动白子曰身后的屏风。   等白子曰反应过来的时候,慕九渊已经将那屏风置于两个浴桶之间。   原来,有两个浴桶。   “还愣在那干什么?”慕九渊说道。   白子曰徒然一阵慌乱,一时间脚步竟不知该往哪个方向去,三两步踌躇着,无意识的就撞在了添水的木桶上。   自己疼的嗷嗷叫了两声之外,桶里的水溅到地上,下一步,就毫无意外的又是一记仰天式摔倒。   然后,又毫无意外的,被慕九渊及时抱住。   水水相抱,何时了啊。   白子曰的脸贴在慕九渊的胸膛,感觉下一秒自己就要被自己烧死了。   “就不能小心点么?”一句看似责备却满是关心和疼惜的话语和神态。   等白子曰低声回了‘下次’二字,‘小心’还在嘴边的时候,身体已经被慕九渊腾空抱起,直接送到了浴桶旁。   其实这之间也不过几步之遥。   紧接着听到‘扑通’ 一声,白子曰人已经坐在浴桶里了。   不过姿势实在有点别扭,因为小腿以下还搭在浴桶边上,没有浸到水里。   白子曰两只手下意识的托着浴桶的另一边,才免于脑袋直接灌到水里,一阵手忙脚乱之下,慕九渊已经为她将鞋袜脱下了。   “慕九…渊”白子曰眼下是真的有点无措。   两人的眸子再次对上,白子曰迅速收起搭在外面的小腿和脚,这下全身都沉在水里了。   方才不觉得,此刻白子曰才感觉到,水温不热,带着凉意。   而这股凉意瞬间沁入心脾,让白子曰的脑子一阵清醒,身子也不由的打了个颤。   衣服湿哒哒的贴在身上,这感觉真是透心凉,心飞扬。   慕九渊已经起身站着,俯视的望着白子曰,手微微抬起,又犹豫着停在半空,等白子曰无意识的转头望过来,那只手立刻不着痕迹的收到了背后。   “咳咳…反正汗都湿透了,就一并把衣服也洗了吧。”表情那叫一个傲娇。   然后随意撇了一眼白子曰,朝屏风另一侧去了。   白子曰深吸一口气,调整情绪的同时,三下五除二的在水中将外衣脱下,搭在浴桶边上,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全脱了的时候,身后突然又响起了慕九渊的声音:“你…”   白子曰一个机灵,迅速蜷缩着趴在桶边,只露出一颗小脑袋,两只眼睛正面迎上去望着慕九渊。   慕九渊将一叠规整好的衣裳放在白子曰浴桶不远处的木椅上,复而说道:“阿英把换的衣服放在了那边,我…可不想看你一会可怜兮兮的从我眼前飘过。”   什么叫做,可怜兮兮的,从他眼前飘过?   再不济穿着湿了的衣服出去呗!   再再不济,还不知道用嘴巴大声呼喊阿英么?   明明就是关心人的举动,何必呢?   白子曰心里亮堂的跟明镜似的,撇了撇嘴,却是笑着说道:“谢啦。”   “那…那我回去了。”慕九渊竟然结巴了一下,眼神也跟着飘忽了那么一下。   “嗯。”白子曰应声。   等听到屏风那一边的慕九渊踩进水里的声音之后,室内终于恢复了宁静。   两人好像都静静的躺在那里,各怀心事,一动不动。   “白子曰!”静逸之中,慕九渊突然一声大喊。   惊得闭目养神中的白子曰差点从水里跳起来。   得了动静的慕九渊这才安下心,方才他还以为白子曰昏过去了,毕竟母后给她喝的大补之药应该力道也不小,光是冷水并不能完全保证她可以安然无事的度过今夜。   “干嘛呀?!”白子曰没好气的回道。   “女孩子在冷水里待久了不宜,差不多就可以起了。”慕九渊语气平淡的说道。   “哦…”白子曰漫不经心的应声道,随后缓缓起身。   等慕九渊再准备说话的时候,她已经穿着睡衣出现在了慕九渊的身旁。   “你怎么过来了?”   “伺候王爷你沐浴更衣啊。”白子曰回答的一脸认真。   慕九渊本能的低眼看了看自己,然后再一抬眼看向白子曰,发现这姑娘一路随着他的视线而去。   再猛然抬起头时,眼神慌乱,原本已经恢复常色的脸颊,瞬时绯红。   两方对视,气氛诡异。   “我什么都没看见!” ☆、扰乱·情难却   白子曰一脸正色,可闪烁着的眼神已经出卖了她的内心。   慕九渊毫不留情的在她腰上一个用力使劲儿扭了一把。   “啊!”一声尖叫几乎穿破屋顶。   白子曰疼的眼里都泛了泪花。   “慕九渊,你谋杀亲老婆!”   “谁让你偷看还不承认!”慕九渊回答的理直气壮。   白子曰气呼呼的指着自己,又指了指慕九渊:“我…我偷看?!我有什么可‘偷看’的?!我明目张胆的看!光明正大的看!我…唔…”   慕九渊的大手掌一挥,捏住白子曰后脖颈的同时,嘴巴也跟着贴了上去,堵住了白子曰的话语。   动作强势霸道,不带一丝犹豫,白子曰分分钟被牵制的动弹不得。   白子曰牙齿一用劲儿,硬生生给慕九渊的唇上添了一抹血色,这才将两人分开。   只是还没等白子曰得意,下一秒就被慕九渊无情的一拽,整个人顺势就倒进了浴桶,顿时溅起水花无数。   白子曰扑腾着刚抓住桶边,就被慕九渊拦腰拽到了身前,然后极负暧昧的姿势半跪着坐在了慕九渊的腿上。   刚换的衣服又再一次浸湿,脸上的水珠顺着脖颈滑落至锁骨,一直往下。   慕九渊的喉头一紧,眼神里带着一层水雾,握在白子曰腰间的手缓缓向上,低语道:“你在玩火…”   白子曰眼看着他的手往上移,心弦一紧,对着慕九渊的胳膊一口就咬了下去。   紧接着就是慕九渊一声动静有点大的闷哼,手也顺势收了回去,眉头微皱,有点不悦。   白子曰迅速撤离,靠到浴桶的另一侧,全身戒备的准备随时出战。   这画面委实诡异又搞笑。   “不准再过来了!”白子曰警告着对慕九渊说道。   慕九渊有些好笑的回道:“子曰,你不要忘了,我们是夫妻。”   白子曰听到这话,心中不禁瞬间认同,是啊,她都已经嫁给他了。   “但是,但是!我还没…准备好…”白子曰说的自己都觉得没底气。   这种事需要准备?   慕九渊已经再一次靠近了,白子曰双手在水中一推。   哗的一下,一层水花瞬间洒向慕九渊,迎面打在他的脸上,画面太美,白子曰自己都不忍心看了。   但手底下还是没停,不断的向慕九渊泼水,弄的浴室里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水。   慕九渊黑着脸,一只手掌从白子曰的耳边经过,抵在浴桶边儿上,低沉的声音说道:“有完没完!”   额…算是完了吧。   白子曰多少还是有点怂。   “我母后派来盯梢的人今夜一定不会松懈,她都给你喝了补药,总要弄出点动静来才行,不然以后恐怕有你好受的。”慕九渊贴在白子曰的耳边轻声说道。   这话听着确实像是为了白子曰好。   可这动静要怎么弄?按说从踏进这浴室开始,动静就一直没小过。   “国后给我喝了什么?”   “你自己想!”   “我自己想?!根据这个情况分析,然后…啊…哦…为什么要给我喝那种东西?!你不是体弱多病吗?她就不怕我把你折腾死?!”   白子曰的重点委实奇特,慕九渊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   “叫!”   “叫什么?”   “你说呢?”   “我不会!”   “不会也得叫!”   “不会怎么叫?你行你来啊!”   两人大眼瞪大眼的,谁都不肯先叫。   “那就真来!”慕九渊一副拽到不行的样子放话道。   白子曰立刻认怂,开始用四声调奏起了‘啊啊啊啊’之歌,态度之随意可想而知。   慕九渊适时地出手又在她的腰间一捏,平淡之中,总算有了一次有起伏的‘啊’。   白子曰气愤的捏住慕九渊的脸,揉作一团,大声吼道:“疼疼疼!”   “哦,要不你再咬我一口。”慕九渊回道。   话音刚落,白子曰就朝慕九渊的脖子上咬了下去,不过力度根本就不大,顶多就是小狗磨牙,估计牙印一会儿就没了。   “你这个吸血鬼也太不称职了,为了不让你饿死,我就勉为其难的把嘴上这点血送给你咯。”慕九渊斜着脑袋温柔地吻上了白子曰的唇,带着真真切意,让白子曰迷乱。   良久,门外传来青竹子的声音:“王爷,该休息了。”   两人这才分开,白子曰背过身去让慕九渊穿上衣服,自己一声湿漉漉的衣裳还不知如何是好。   慕九渊拄着拐杖将门微微打开,对阿英说道:“去给子曰再找一身衣服来。”之后,在青竹子的搀扶下先行回去房间了。   阿英抱着衣服进来浴室的时候,看到满眼狼藉,嘴巴张大了半响没合上,看着自家小姐湿着衣裳坐在慕九渊的浴桶里,再联想到方才此起彼伏的声音,自个儿倒害羞起来了。   “小姐还好吧?”   “好着呢,快帮我把这身湿衣服换了吧。”白子曰光着脚从浴桶里出来。   阿英帮她换着衣服,看到她腰间两个红印子,忍不住笑了笑:“夫人要是知道小姐如此深得九王爷的喜爱,一定会很欣慰的,要是将来能有自个儿的孩子陪在身边,夫人也会安心不少。”   阿英的话中之意再明显不过,方才的一出戏不仅骗了越氏派来的人,连九王府的人也无一例外的深以为是了。   孩子…她和慕九渊的孩子,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不过既已是夫妻,确实也不该如此扭捏,反正一切都是迟早的事。   想到这里白子曰倒真有些不好意思了。   回到房间,慕九渊已经睡下了,白子曰走到偏殿自己动手研磨,展开信纸,提笔写下家书。   方才提及母亲,心头思绪泉涌,也该时常写信回家报个平安的。   烛火闪烁,满满两页纸书写完毕,装进信封,写下母亲大人亲启之后,用蜡炬滴蜡封口,交由青竹子手中,让他着人送去南月。   之后轻手轻脚的回到床上,生怕一个不小心吵到慕九渊。   侧卧着相对的视线下,慕九渊似乎已经熟睡,气息均匀。   高高的鼻梁和长长的睫毛,怎么看都觉得英俊,嘴唇上还能清晰的看到白子曰咬伤的印记。   “疼么?”明知道对方不会回答,却还是忍不住说出口来。   “下次我咬你试试?”慕九渊没有睁开眼,只是嘴巴回答道。   白子曰的心跳漏了一拍。   “你没睡啊?”   “你还没回来,我怎么睡的着?”   白子曰抿嘴一笑,心里甜甜的:“突然有些想南月的母亲,就写了封家书。”   慕九渊睁开眼睛,温柔的问道:“想家了?”   “有点…”白子曰也不否认。   慕九渊正想着如何安抚她,就又听到白子曰说道:“可现在,有你的地方才是家。”   沉默半响,慕九渊的双手将白子曰抱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头顶,心中千般滋味。   “对不起…”   一句对不起,包含多重深意,可白子曰只以为他是因为自己的求娶让她背井离乡而感到抱歉。   夜已深,情难却。   隔天回归王府之后,慕九渊的病情一日好过一日,虽然都是些做给别人看的细微变化,但一切的一切,都让所有的人相信,他们这位久病缠身的弱王爷,似乎因为王妃的出现,迎来了生命的回春。   入冬的时候,慕九渊已经可以不再用拐杖走路,行走已与常人无异,只是不可过久。   这让他的装病史,又踏入了一个新的解放。   越氏来王府探望的时候,数落了几句白子曰。   虽然慕九渊的病情一直在好转多少有她的功劳在,但数月来,白子曰的肚子一直没有动静,委实让这个做婆婆的很是着急。   白子曰面儿上觉得尴尬,也不知道该如何辩解,只能表现出很大方的说:“母后若是很着急,不如就给王爷添几位新人,王府里也需要多些人气儿。”   越氏大概也是没料到这儿媳会如此大度,主动提议为慕九渊纳妾氏,原本的不满意倒是散了不少。   越氏心中不是没有人选,打从慕九渊年少时,她就知道秦木摇对九渊有意,心中惦念,才会更加努力的学习医术。   多年来,这份情未曾变过,大家都是心知肚明。   只是慕九渊一直没有松口说好,越氏也不好直接说了算。   如今白子曰主动提出,倒是让她有了开口的机会:“渊儿他…”   “母后放心,王爷那儿我会去说,若是母后有什么合适的人,尽管提出来就是了。”   “子曰真是懂事,那哀家就直说了,上次你在宫中也见过的,国主身边的女官,秦木摇。”   白子曰对秦木摇自然有印象,慕九渊唤她阿揺。   “母后觉得好自然就是好的。”如此,白子曰也算是应承下了越氏的提议。   “你来北翟的时日不长,所以大约不太知晓,木摇中意渊儿多年,医术也是为他而学,皇室之中,几乎人人都以为他们是青梅竹马的一对儿,只是没想到…”越氏的话没再说下去。   大抵是因为觉得说了大家都尴尬的缘故。   而她没想到的,不过就是慕九渊娶了白子曰呗。   可她更没想到的是,慕九渊还是穿越来的呢。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可惜越氏恐怕永远都不会知道。 ☆、纳妾·落雪时   送走越氏,白子曰觉得哪儿哪儿都不舒坦。   明明刚才还大方的不行。   “你妈说让你把你的阿揺姑娘娶进府。”白子曰靠在门沿上漫不经心的说道。   慕九渊正坐在案几前翻阅书籍,听她这么一说,抬头望了过来:“阿揺?”   “嗯!”白子曰已经找了处椅子坐下应声道。   “这又是哪一出?”   “我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反正你病也快好了,身边多一个姑娘伺候着也不是什么坏事,而且人家姑娘对你情有独钟,万一想不开非你不嫁孤独终老了,那不是很造孽?!所以啊,你就听你妈的话娶了,大不了,就等你病彻底好了再迎进来,也不用装的太辛苦嘛。”白子曰说道。   “等我病彻底好了,有你!”慕九渊回答的简洁,手中的书卷不曾离开。   “可我不想生孩子,古代的医疗技术这么不发达,生个孩子都能死人,这种风险,还是让古代人来承受吧。”白子曰想到越氏的终极目的,不禁打起了退堂鼓。   慕九渊故作恍悟的模样回道:“原来母后是因为你一直没动静,就打起了别的心思。”   “心思是你母后的,打嘛,是我打的,毕竟古代三妻四妾的也很正常,我这么大度,自然不能阻了你的快活日子。”   “发自肺腑之言?!”慕九渊加重了语气,书卷也跟着被放置到了一旁。   “嗯!”白子曰应声也是很坚定的模样。   “你说谎…”慕九渊这话说的就很平淡了。   “并没有!”白子曰立刻否认。   “明明就有…”慕九渊依旧平静的不带情绪的起伏。   “我是觉得那位木摇姑娘长得又好看,性格又好,还会医术,虽然实际上对你而言作用不大吧,但总的来说是好的,以后要是这府上谁有个小病小闹的,不刚好有个人能照应着,多方便啊,所以,我非常同意把她接进王府!”白子曰不喘气的说完了一整段话。   慕九渊哗的一下站起身来,走到门前将书房的门砰砰两声紧闭上。   回头对着白子曰一顿压抑的怒吼:“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因为对外称病还没好,不能过早碰你,母后不知道事情的原委,你难道也要跟着她瞎起哄吗?”   “是我不愿意让你碰!请明确主动和被动关系!另外,我没有瞎起哄!我是在名正言顺的遵从着一个古代妇人应有的气度和理念。”白子曰气头上来了。   “白子曰!”   “别喊了,以后喊秦木摇吧!”   “你们女生生气的点每次都这么莫名其妙!”   “我没有生气!”   “死鸭子嘴硬!”   “慕九渊!”这回轮到白子曰大喊了。   气呼呼的样子,倒让慕九渊觉得可爱的不行。   鬼使神差的竟然冒出一句:“要不,我们生个孩子吧。”   “要生你自己生!”白子曰试图甩门而去,结果门被慕九渊按着,死活拽不开。   “我忍得也很辛苦,你得体谅我。”慕九渊凑到白子曰耳边说道。   真是不死不休。   “好,我体谅你嘛,最近打算搬去阪香寺住一段时间,说起来,我也有一段时间没见过思修主持了,他那个人吧虽然脾气也不怎么好,但至少颜值在,我去洗洗眼,王爷您就自个儿好生休养着。”   原本以为慕九渊会阻拦一番,结果令白子曰没想到是,他思虑了几下直接回了一个字:“好”。   然后,白子曰原本在气头上随口说的话,就真的付诸于实际行动。   临行之前,白子曰还不忘甩了句:“我会托人转达给母后,你已同意纳妾之事,秦木摇不日就可入王府。”   字字坚定,但始终带着赌气的意味。   慕九渊也不反驳,反正他会亲自去宫里,暂时推了这门婚事。   至于他真正同意白子曰去阪香寺待一段时间的目的,并不是心血来潮随之任之,而是南月的线报已经传来消息,太子焉离乔装出国,正在赶来北翟的路上。   只不过这比预想中来的早一些,北翟国内储位不定,六王和皇长兄的斗争还没有分出胜负,此时并不是除掉敌国太子的最佳时机。   目送着白子曰的马车离开,慕九渊的眉宇突然微微皱起,眼眸深邃。   但或许,可以借此机会让六王和皇长兄失信于国主也不一定。   至于焉离太子,只要有子曰在,来日方长。   冬日的阪香寺和春季初来时多少有些不同,初雪还未至,午后依旧饱含暖意。   白子曰当日离开这里时起建的寺塔已经建好,白子曰在那里驻留了许久。   思修还是那张初见时就惊艳的脸庞,态度也依旧没有多么热情。   “你这才入王府多久,就跑来我这里清修,旁人看来可不是什么好事。”思修见面时说的第一句话。   “我又不是那种特别在意旁人眼光的人。”白子曰这话也没毛病。   要是真在意,她可就不是那个南月子民眼中不学无术,放荡不羁的女公子了。   如此,思修也没再多说什么,大有一种,既然来了,你随意的架势。   多少竟让人不自觉的有种回娘家的感觉。   不过说起来,在北翟,阪香寺确实算的上是白子曰出嫁前的娘家。   而这么一算,思修又竟突然有种大家长的感觉一般。   算了算了,人家可是慕九渊的死党。   只不过白子曰在北翟国内,实在是没什么可以投靠的朋友和地方,唯阪香寺而已。   一晃数日过去,除了每日可见思修以外,这个季节倒是真没几个皇室贵族过来。   慕九渊那家伙也不曾来过。   落日之后,天色渐暗,白子曰坐在回廊的长椅上发着呆,阿英拿了披风为她披上:“小姐,外面的寒气多了些,眼看着怕是要落雪了。”   “你去烫壶酒来,我们对饮一杯!”白子曰笑着说道。   “小姐…这可是寺院,哪来的酒?”阿英回道。   “是哦…”白子曰有些怅意。   正当此时,不远处传来思修的声音:“你当我阪香寺是何处?竟还想要喝酒?”   脚步渐近,长袖一挥,阿英很有眼力见的行过礼之后退下了。   “这个时辰主持大人难道不是应该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吗?怎么有闲情出来吹冷风?”白子曰调侃的说道。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思修这话里带着长叹,好像极不情愿,又明明不是的样子。   白子曰瞧着,忍不住咯咯的笑出声。   最后被思修一瞪,又乖乖禁声。   “他最近在忙什么?”白子曰恢复正色问道。   “你不知道?”思修倒是一副大惊小怪。   “我应该知道?”白子曰反问。   “我以为…多少会与你说…”   “思修主持也有失算的时候呢!”白子曰又调皮了不是。   思修作势要敲她的脑门,被白子曰灵巧一闪,躲过去了。   “那…我猜猜看吧…嗯…他在谋划着朝堂之事,而我,是这局中…一枚至关重要的棋…”白子曰说的很淡然。   但这份淡然却让思修为之一惊。   白子曰从思修细微的表情里得到了的答案,只是这答案让人不太舒心。   “我待在王府会影响到他的计划?还是他借故,又有了别的计划?”白子曰依旧是猜测。   她并不能确定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   不过这次,思修的神情里看不出太多的情绪。   “来阪香寺不是你自己提的吗?”思修如是说。   白子曰觉得也问不出什么所以然来,故而也就应声说:“是我自己提的没错。”   “那你想那么多干什么?总之,在我这儿你过的不也挺自在?”思修说。   “犹记得上次我差点送命就是在阪香寺,也不知道主持大人到底是哪来的自信哟…”白子曰悠悠然的道出往事,故意怼思修来的。   “凡事总有意外!”   “哦…意外…”白子曰重复着说道,表情和语气都带着不经意的轻蔑。   过后就是沉默了了。   一片雪花落在手背上,风轻轻吹过,落雪了。   “思修你知道的吧,九渊和我都来自另一个时代,一个不知道和这里隔着多久的不连接的时代。”白子曰突然说道。   顿了顿,又继续说:“历史学了那么久,竟然都不知道曾经的世上还有你们现在所处的,这样一个时代,所以我不能预知未来,不能未卜先知,只能和你们一样过一天是一天,所以,在南月的那些年,我一直过着混吃等死,不学无术的懒散生活,倒是很庆幸生在一个家境不错的家,容得下我放肆人生。”白子曰说到这儿的时候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思修却低语道:“你所不知的,九渊却能。”   声音极低,低到被白子曰硬生生错过了这句话。   “可所学的历史让我们懂得,古代就一定要争权夺位,打打杀杀,尤其是在这样一个多国共存的时代,夺嫡,歼灭,大一统,更是该有的预知。来北翟之前,我还曾庆幸九渊是个体弱多病的王爷,在北翟这样一个子嗣丰盈的皇室里,储位与他必定无缘,如此弱不禁风的他更不会对任何人造成威胁,我以为,也许可以平平淡淡的过日子。”   “可你现在觉得不是了。”思修说。   白子曰苦笑着站起身,站在露天之下,迎着漫天飞舞的雪花。   “我又不傻!”   思修被她这话逗笑了,却也只是一瞬。   “那你会帮他吗?”   “容忍利用,大概就是我所能帮到他的,剩下的他全然可以应付的来,难道不是吗?”白子曰回道。   “若是有一日不能容忍了呢?”   “那就不忍了呗。”白子曰笑着说,这次的笑容才是真的自己。 ☆、北茗·缀流苏   雪越下越大,白子曰的发间很快就落满了白色。   思修走近,抬手拭去她发间的雪,难得语气温润的说道:“无论意外,作为九渊的挚友,我只知,他是爱你的。”   白子曰听到他的话迟疑着转头望去,眼神里的情绪复杂。   思修轻叹了一声:“只是,情爱于男子,终归是为后者。”   “所以思修因为重情,就做了出家人…”白子曰忽然说道,语气不似疑问,倒像是很坚定,明明也只是猜测而已。   思修侧过头深深的望着白子曰,仿佛是终于头一次抬眼注视般,最后嘴角微扬,又收回了视线:“我看啊,你们两个就是注定要在一起。”   如果不是白子曰故作姿态混吃等死的在南月活过前十几年,以她的真性情怎会等得到慕九渊那家伙来求娶。   估摸着不知多少南月好男儿已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思修扬扬衣袖,先一步消失在转角。   留下白子曰一人在长廊之上,莫名笑弯了腰。   落雪后的第二日,思修特意让阿英传话来让白子曰晚膳过后出门走走,适逢‘北茗节’,闹市多得是好吃好玩的。   “北茗节?!”白子曰倒是没听说过。   “奴婢也不知道,所以特意向思修主持请教来着,他说了,是北翟人为了庆祝第一场大雪定在的,在雪落第二日自行组织的一场盛会,说白了,就是爱热闹的北翟人故意找些个由头,多点生活的乐趣罢了。”阿英说的头头是道。   “可是融雪之际,路面一定都是水渍,有的地方还混着泥泞,又是夜间,还是不要去了吧。”白子曰自己倒是没有预想中的热情,推脱着不太想去。   阿英嘟着小嘴,明显劲头十足,很想去凑热闹的模样。   子曰拖着下巴,看她可怜兮兮的,一时心软便答应了。   晚膳之后,思修已经为子曰备好了马车停在阪香寺门外,白子曰到时,车夫已经候着了。   虽然叫不上对方的名字,但凭借自己前后这么长时日在阪香寺的居住史,加上有意无意的人事留意,白子曰随意望了两眼,便几乎可以确定,这驾车的车夫应该是寺内一等一的高手,带发修行的江湖人士小刀。   不过就是出门去集市逛逛,人多也不至于安保措施这么兴师动众吧,白子曰内心不禁吐槽道。   然后依旧笑意满满的跟小刀打着招呼,一边进了马车。   出了阪香寺的界定范围,熙熙攘攘的人流开始出现,快到目的地的时候,马车已经不能前行,小刀眺望着远处的情形,对白子曰说:“王妃,我们大概要从这里走着进去了。”   白子曰撩起窗帘,前后望了望:“那就找一处地方停了马车,我们走着进去。”   靠近城北的这条水街,其实并没有水,也不临河,不知道为什么会取了这样一个名字。   街市上的确热闹的很,卖货的还有些年长者,可行走间穿梭的人群几乎都是年轻男女,亦或是可以三五成群结伴出行的大孩子。   拥挤的人潮中,只能缓缓前行,时不时还会被旁人撞上一两下,白子曰实在是有点不太喜欢这种氛围。   热闹可以,人太多,就忍不住要皱眉了。   小刀还在尽力护着白子曰前行,只是那样圈出一定距离的行走多少还是有点招别人的不满。   “小刀,还是别挡了,正常走路吧。”白子曰拍了拍小刀说道。   小刀应声收起了一直没闲着的臂膀,但本能的还是会用凶神恶煞的眼神瞪那些有意无意凑过来的人,猛地一瞅,看着还有些搞笑。   街边一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老太太,不经意间映入眼帘,惹的白子曰顿时好奇她那个摊位卖的是什么东西。   凑近一看,原来是胭脂水粉,本不是什么稀罕之物,但这位老太太搁在人来人往的街市中委实有点扎眼。   这话可一点不夸张,谁家看起来有六十来岁的老太太,还把自己打扮的跟要和十六七岁的姑娘争奇斗艳似的。   连小刀都忍不住在一旁倒吸一口凉气。   显然他方才在远处时还未注意到这老太,如今凑近了才看到,表情就已经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   真叫一个辣眼睛。   阿英扶着衣袖半遮面偷笑了几下,原本多少是笑小刀来的,结果一抬头刚好对上那老太的眸子,一记刀光,闪的阿英咽了咽口水,立刻拉着白子曰衣袖,颇委屈和胆怯的低声说:“小姐,我们还是去别家看看吧。”   白子曰却还似认真的挑选物件,不时的试用几下,也会询问老太个中效果。   老太太很是热情的介绍来介绍去,不断从身后的箱子里拿出些台面上没有的东西来吸引子曰的目光,聊着聊着竟还觉得甚是有趣,原本只是片刻瞅瞅的心态,眼下倒是耽误了不少时间。   “这个,还有这个,还有…还有那个,都包起来吧,阿英,付钱。”白子曰挑选好了东西招呼阿英结账。   然后就听到那老太说道:“夫人就是有眼光,下次一定再来光顾呀。”   应声说好的白子曰在踏出三两步之后,猛地一回头,重复道:“夫人?!”   这老太是从哪里看出来她已嫁做人妇?   除了在王府和去皇宫,白子曰向来都是以轻便的衣着视人,不论发饰还是配饰均是一般女孩子家乐意打扮的样子,也不曾盘发,阿英更是一直以‘小姐’称呼。   真是奇怪。   老太数着手里的碎银,听到白子曰的话,停顿了那么一秒,便立刻眨巴着眼睛笑嘻嘻的说:“啊啊…那个…姑娘衣着不似平常人家的质地,北翟皇亲贵胄家未出阁的小姐们从不喜出门走动,尤其还是这般人潮拥挤的日子,所以…”   老太的解释听起来倒是很合理,白子曰就没多想,回了句“是吗?”转身就准备走了。   结果那老太又对白子曰说道:“一直往前走到头,再右转,那里有一处祈愿池,这个水灯送给你,去许个愿望吧。”顺手便拿出一个莲花灯递到阿英手里。   “水街不是没有水,也没有河流的吗?”难不成临时人工建了一个?白子曰想。   老太有些惊讶的回道:“姑娘竟然不知道水街的由来?”   白子曰如是点头。   “北茗节因瑞雪而设,之所以会在第二日,是因为都城家家户户都会将自家院落里的一部分雪运到这水街的空池中,是为众心之力,祈来年丰顺,雪水融化成池水,水街便有了水,孩子们就兴起了放水灯祈愿。”老太娓娓道来。   原来水街由此得名,水从雪水而来。   “原来如此,那就谢谢了。”白子曰笑着回道。   之后三人又重新回到主街之中,缓缓前行。   只是走了没多久,正四处张望嬉笑着的白子曰和阿英两人,突然就听到一直默不作声跟在身后的小刀凶狠狠的冲两个小伙子吼道:“走路不长眼睛吗?”   白子曰问:“怎么了,小刀?”   “这两个人碎碎叨叨偷偷摸摸的不知说着什么,也不看路直勾勾的就撞了上来。”小刀说。   “许是说的忘了神,也不是故意的,道个歉就是了。”白子曰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没想到只是如此,便做了和事佬,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两个小伙子很有眼力见的立刻道歉:“对不住这位大哥,我们也是一时没注意,刚才受了惊吓,这连颠带跑的冲回人群,脚有点软,得罪了真是,对不住对不住啊!”   “受了惊吓?!本大爷我还受到惊吓了呢?至于么你们?!”小刀面露轻蔑,觉得这两个人胆小如鼠。   “大爷,真不是我们夸张,方才我们从二街和水街的交汇处而来,那里没什么人,我们想着走捷径不用挤,结果碰上一群黑衣人正在追杀两个外族年轻男子,血光四溅,太可怕了。”一名男子说着,另一个面色惊恐的附和着点头。   看起来真是受到了惊吓。   “外族?”小刀重复道。   “对对,虽然穿的和咱们没什么区别,但是因为我们常年在兵器所打杂,对兵器多少有所了解,其中一人手持的鎏金白柒刀,一看就是出自中吴上乘,北翟境内从未有过。”   “你知道的还挺多!”小刀话还未说完,白子曰就推开他,神色紧张的问道:“那白柒刀上可缀有湖蓝流苏?”   一旁的阿英顿时瞪大了眼睛。   两名男子思虑了两秒,肯定的应声说有。   白子曰只觉脚下一软,慌乱的抓住小刀的衣袖:“带我去他们说的地方…”   “啊?!”小刀一脸茫然。   “快…快啊!”子曰喊道。   小刀抓着那两人让其带路,人群被层层拨开,白子曰已经感觉不到接连不断碰撞的痛感,只是拼命的往前冲。   “就是这里了。”两名男子说。   白子曰环顾四周,除了打斗过的痕迹,半个人影都没看到。   “小姐,你看!”阿英蹲在一处,手指捻着一撮砂砾,里面混杂着血,一条被拖拽过的痕迹延伸出去,经过前面的转角。   “走!”白子曰说道。   小刀甩开那两人,跟着白子曰和阿英,三人追了上去。   砂砾拖拽后留下的痕迹在第二处转角的地方消失,眼前的分岔路口均不见任何可追寻的踪迹。   正在白子曰纠结万分的时候,屋顶的瓦砾突然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动。   三人同时向上望去,头顶瞬时飞身跃下十几人有余。 ☆、再见·多风雨   小刀第一时间推开白子曰,甩腿就将两人踢飞,剩下的人执剑不敢轻举妄动。   眼看着场上局势不利,白子曰紧张的手心都是汗,阿英更是害怕的手都在抖。   “王妃快跑,这里有我。”小刀吼道。   白子曰迟疑着迈不脚步,小刀又是一声怒吼,吓得白子曰猛退了两步,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先跑。   只是刚跑出没几步,就被硬生生逼退了回来。   六王爷带着一伙家卫缓缓而来,面上带着笑意对白子曰说道:“弟妹受惊了。”   正在和小刀开战的十几人见此情形面面相觑。   “都别打了,进宫去面圣吧,反正要抓的人都已经抓到了。”六王爷轻蔑的笑说道,转身时还不忘意味深长的看了眼白子曰:“有劳弟妹进宫走一趟了。”   白子曰虽然内心紧张,但还是故作镇定的回道:“六哥这话子曰就不太明白了,为何我要进宫走一趟?”   “哈哈,弟妹这可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咯,没事,进宫见了父皇就都明白了。”六王此刻的表情和语气真是有够欠扁。   白子曰隐忍着准备继续推辞,结果紧接着就看到青竹子骑马率先出现在众人眼前,随后慕九渊的马车也到了。   如今的慕九渊已经可以不在任何人的搀扶下正常行走,所以,等马车停下来的时候,他几乎是欣喜若狂般似的从马车上下来,小跑着到白子曰的身旁笑着说道:“可算找着你了,思修只说你会来,却没有给我确切的位置,说是让我自己找,他这个朋友可真不够义气!”   白子曰疑惑的望着他,两人视线之下,却见慕九渊眼含笑意温柔如水,只当是她受到了惊吓,安抚着轻抚过她的发丝,一边说着:“你怎么了?看起来不太好?”   “我…”白子曰还未说什么,手已经被慕九渊在自己的手掌中,力度适中,似是在提醒她什么。   转而就对六王说道:“六哥,子曰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九弟还不知道吧,南月的太子焉离大驾光临,弟妹怕是瞧见什么了吧?”六王话中有意的望向子曰,一直背在身后的手拿出来,握着的正是那把鎏金白柒刀。   若不是慕九渊握着白子曰的手用力一捏,白子曰看到那刀时几乎就要冲上去了。   “南月太子?!没有通文,他国太子怎会突然到访?子曰,你知道此事?”慕九渊一脸疑惑的问道。   白子曰看着他,如实回答说:“我不知道。”   “弟妹难道不是因为听说了什么,才冲到这里来的?”六王依旧不肯放过。   “我只是为了避开人群走了偏道,而且因为对地形不太熟悉,迷了路。”白子曰辩解道。   六王还想追问,却被慕九渊拦了下来:“六哥,子曰说的很清楚了,她只是迷路才走到这里,这事儿也怪我,惹她生气,朋友替我想办法和好,结果我还没能及时找到她,让她受到了惊吓,似乎也影响到了六哥,真是对不住了。”   慕九渊一边说着,一边将子曰抱在怀中,不动声色的在她耳边低语道:“别担心。”   再回头去看六王的时候便说了:“若是六哥非要陪着进宫去见父皇,九渊愿意一同前往,至于子曰,她不过是出来游玩,现在还受了惊吓,我甚是担心,想让她早点回去休息。”   六王争执不下,略有些不满的甩袖说道:“九弟都这么说了,兄长我还怎好劳烦弟妹,如此,就请吧,九弟。”   慕九渊嘱咐小刀务必安全将子曰送回阪香寺思修那里,然后在青竹子的陪同下,与六王等人朝皇宫去了。   思修已经在阪香寺门前候着,白子曰见面就是质问:“你们今日这出戏甚好!”   回来的路上,白子曰从慌乱到镇定,回想今日种种,觉得事中蹊跷,而思修一定知道什么。   “哎…我就知道会是如此,九渊这家伙让我也成了坏人。”   “焉离在何处?”   “随我来吧。”   思修带着白子曰一人穿过整个寺院,一直到后门旁的一处简陋的厢房停下。   “你哥哥受了伤,你有个心理准。”   ‘备’字还没说完,因为‘哥哥’两个字,子曰已经推门而入。   她只因那把白柒刀猜测焉离真的来了,却不知自己的哥哥子怀也会来,而且还受了伤。   看着白子怀臂上缠着的纱布,和隐隐透着的血迹,子曰的眼泪吧嗒吧嗒的落下。   回头对着焉离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数落:“你身为一国太子怎么可以在没有通文的情况下偷偷出现在异国,且不说合不合乎规矩,你可知凶险万分?!还带着我哥哥,害他为了保护你而受伤!你不是答应过我要好好努力的,为什么还要做这种冒险的事?!”   “子曰,是我自己非要跟着来的,你别怪太子了。”子怀说。   “若不是他非要来,以哥哥你的性子怎么可能由着他胡闹,肯定是哥哥僵持不下,为了他的安全才跟着来的。”白子曰看的透彻,猜测的一点也没错。   瞬间让白子怀哑口无言。   焉离满脸抱歉的看着子曰,伸手拭去了她眼角的泪:“你别哭了,都是我的错,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白子曰打开他的手,坚定的说道:“等哥哥伤一好,你们立刻离开。”   焉离很是不情愿的应声说好。   子曰终于舒了口气:“我看到那把白柒刀的时候真的是吓坏了,还以为焉离被六王抓了去。”   “你担心我?”   “废话,怎么可能不担心?!”   焉离听到这话,灰头土脸的颜上顿时笑意满满:“那刀会落到他们手上,也是为了让他们真的以为被抓的人就是我,子怀的伤是为那个假太子挡的,木九说这样才逼真,不然我哪里舍得,那上面可是有你送我的湖蓝流苏。”   “这么说,在水街和哥哥一起出现的人不是你?”   “不是,我们在城外就被木九的人截了去,那时就将我和假太子掉了包。”   慕九渊居然一早就知道他们要来北翟,却对白子曰只字不提。   “你们见过木九了?”白子曰问。   按说,慕九渊不会轻易将自己这样暴露出去。   “未曾见过,一直都是他那个侍从青竹子在传话张罗。”   白子曰点头:“不管这次到底事中蹊跷从何说起,但既然他救了你们,我就不过问了。”   子怀眉宇微皱,看着自己的妹妹,心思惆怅,忍不住问道:“子曰,你在北翟过的可好?我听闻,慕九渊因为你的到来,病都快好的差不多了。”   “九渊对我很好,我在北翟过的也不错,等你伤好这些天,估摸着会一直住在这里,这里是北翟有名的皇家寺院,除了皇亲贵胄,旁人是来不得的,而眼下这个季节,皇亲贵胄们也懒得过来,主持思修是我和九渊的朋友,所以,你们大可安心的住下来。”子曰笑着回道。   “即便听你这么说,我还是想见见那家伙,亲眼看看才安心。”这话自然不是子怀说的。   “焉离,不要胡闹了,你们此次到北翟处处被紧盯,能少一事就少一事,若不是哥哥受伤,我甚至希望你们天一亮就离开,多待一刻,我都要担心你们的安危。”白子曰说道。   之后子怀便接话说:“虽然我也很想见见这位妹夫,但子曰说的对,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尽快回南月的好,往后来日方长,总有见面的机会。”   “今日不早了,你们舟车疲惫,就先歇下吧,明日我再来看你们。”   言罢,子曰匆匆出了门。   没走两步,就看到思修还在那里,未曾离开。   “放心吧,九渊不会有事的。”思修说道。   “我知道他不会有事,既然六王手里握着的是假太子,闹到国主那里去,吃亏的自然不会是九渊,只是我不太明白,做了这么一大盘局,只是为了让六王失信于国主?”白子曰问。   “可不止六王,我听小刀说你们先前遇到了屋顶袭击,那些人应该是大皇子派去的。”   怪不得六王出现时,俨然一副和这方打斗的人不是一伙的样子。   “大皇子可是他的同胞哥哥啊,我真是低估了太多的事情。”白子曰带着自嘲苦笑道。   “北翟皇室内部格局,你并不知得全部,六王是庶出中最出类拔萃的,但心机颇深,国主是用之防之,并没有把他看做储位人选。”思修说。   “所以国主属意的其实是大皇子?”白子曰问。   “并不,国主生性多疑,若是可以长生不老,又何必立下一任储君,这也是北翟迟迟没有太子的原因,但嫡出嫡子始终是名正言顺,还有位嫡出的长公主也更是蠢蠢欲动,九渊多年来装病也是为了自保,毕竟他也是嫡出,在没有十足把握之前,弱者多少还是会被忽略或者以不足为患视之。”   “这些我自然都明白,所以他现在已经开始朝着储位厮杀了是吗?”   “不是现在,是从来。”思修停下脚步,郑重的说道。   “我只想问,北翟是他最终的目标吗?”白子曰问。   思修望着子曰,神色如常,双手环于胸前,半响,回了句:“如你所想。”   夜色中透着微蒙,白子曰房间的烛火一直未曾熄灭,阿英已经在子曰的允许下早早睡下了,而白子曰自己却一直趴在桌前久久无法入眠。   窗外闪过一道人影,紧接着传来敲门声,而说话的人白子曰一听便知是慕九渊。   子曰上前将门打开,两人迎面而立,慕九渊带着面具,视线之下,满眼都是白子曰责备又伤心的眼神。   良久,白子曰才挪开步子,转身就走。   慕九渊关上门,走快了几步,一手拉住子曰,用力一拽,白子曰整个人直接倒向他的怀中。   白子曰没有推开他,只是一直沉默无言。   “子曰…”慕九渊的声音带着些许沙哑。   “……”   “我会安全送焉离太子和你哥哥回南月的,你不必担心。”慕九渊说道。   “……”   “你还好吗?”   白子曰依旧不答,慕九渊便就放了怀中的人儿。   子曰眼眸低垂,竟是慕九渊从未见过的失落之态,看着只有心疼。   “你早就知道,焉离要来北翟,却不曾告知与我,你故意通知六王和大皇子来抢人,还安排我出现在那里,让他们更加确信来者就是焉离本人,你的这出戏谋划的一切都刚刚好,想来方才在宫中也一定是进退自如,让国主深以为是了吧。”白子曰终于开口说了话。   只是语气多有冷笑和自嘲。   “既然你都明了,我自不用多说,我所谋之事,你应都懂,但我仍希望你会在我身边。”慕九渊没有意外之色,回答的也很坦荡。   却是这样的坦荡,让白子曰心凉了半截。   一切如泡影一般,自此散开。   “希望你说到做到,安全送我哥哥和焉离回南月,不要为难他们,我既然已经嫁给了你,自然不会离开,眼见着天就快亮了,你早些回府吧,最近就不必再来了,免得被我哥哥和焉离撞见,事情变的更加复杂。”白子曰说道。   慕九渊望着她,神色暗淡,抬眼低眸之间,抬起落下的手,终是没有再去握住白子曰的手,一个转身,开门闭门之间,很快消失在阪香寺。   这一夜,白子曰过的漫长,却深思熟虑。   眼下当务之急便是尽早安排哥哥和焉离离开,而在他们走之前,绝不能再任由焉离任性下去,他需要一记强心针,需要为了南月而赴汤蹈火在所不惜的执念。   没有多少时间是可以让他无忧无虑的浪费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冒个泡 大家还好吗 ☆、融雪·雪又起   清晨,雪花又至,寒意渐浓。   阿英取了条厚实的披风给白子曰披上,白色的毛绒领子围在脖间,又好看又暖和。   “小姐,思修主持早起亲自去给太子殿下和公子送了早膳,奴婢过去的时候公子正与思修主持闲聊,似乎甚是投缘。”阿英说道。   白子曰回头望过去:“哦?是吗…那焉离呢?”   “太子的心思都在小姐身上,见您还未曾来,便有些着急了,心神不宁,坐立不安。”阿英使着眼色,倒好似把焉离的心思猜了个透。   白子曰轻声应和,然后说道:“这就去吧。”   一路朝小院过去,一切如往常一般,全无有客来访的痕迹,焉离也算听话,收敛了不少,并未随着性子来寻子曰。   脚下铺散开来的盐巴,和滴落的雪花很快融为一体,连带着鞋子走过的痕迹也一并被吞噬,   白子曰会心一笑,继续朝厢房走去,只是没走两步,又回头望过去,发现融化的雪水并未顺流落入侧方的疏水渠,而是被临时堆起的小方堆顺东引流到了池塘。   白子曰正疑惑着,不远处的房门,哗的一下打开,还未及反应,焉离那张乐开了花的脸就突然出现在眼前。   显然,他肯定是听到了脚步声。   “瞧把太子殿下给急的,就不怕又是空欢喜一场?”   阿英的话听来,估摸着早上来那会,这一幕已经上演过一遍了。   焉离瞪了瞪眼睛,顺势推开阿英凑上前来,拽着子曰的手腕就往里走,留下阿英在身后嘟囔着:“太子殿下什么时候才能不这么差别待遇啊?!那可是我家小姐,我家的!”赌气意味十足。   思修见子曰来了,起身准备要走,被白子曰拦了下来:“主持大人可否帮我一忙?”   “若是要出门,马车就停在后院,小刀也可随时同行。”思修笑着说道。   白子曰一巴掌拍在思修的肩上,开玩笑似的的语气说道:“现在发现,思修你确实聪明的很呢,以前倒是只顾着你的美貌了!”   “美貌能当饭吃吗?”   “当然能啊!不过也是你生错了年代,要是生在我们…我们”白子曰话说一半,突然意识到还有其余几人在场,这穿越而来的事儿,还是少些人知道比较好。   于是,就只好打着马虎眼,含糊着把话带了过去:“你能当上主持自然是靠智慧咯,也不是每个出家人都似你这般美貌的嘛。”   ……   马车在城里绕路行走,一直没有出城的意思,白子曰心下当即明白,有人正盯着他们,小刀一定在出发前受了思修的叮嘱,想在城中将对方甩开。   焉离在马车里关切的看着白子曰,生怕她晕车似得,不时问两句安好。   “焉离,我没事。”白子曰安抚的握了握焉离的手,焉离这才安下心来,顿了顿,焉离终还是问出口:“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出城。”白子曰答的简洁明了。   焉离惊讶的问:“我自己?可是子怀他还…”   白子曰没有急着回答他的话,顺手撩起车窗上的棉布帘子,观望了下四周的情况,帘子落下,白子曰低眸沉思一阵,微微皱起的眉头让一直紧盯着她的焉离染上几丝茫然。   不多会儿,白子曰似是反应过来何事,突然眼前一亮,猛然起身对坐在车前驾马的小刀说道:“往东城门去。”   小刀手中的马鞭顿了顿,迟疑着转头望向白子曰,见白子曰眼神坚定,便应声说了好。   重新回到位置上的白子曰并未直视焉离,只是轻声说道:“我在赌,赌有人是否真的愿意放你走。”   这话说完,白子曰转头看向焉离继续说道:“现在你的安危对我来说比任何人都重要!”   焉离听到这话的时候,心中犹如打翻了蜜罐一般,脸上忍不住浮上笑意。   不过转而又自嘲般的说道:“北翟境内怎会有人愿意放我走?除了你,还能…”话到一半,焉离仿佛想起了谁:“哦,也许那个木九也愿意?虽然我并尽信此人,但毕竟先前他刚救过我和你子怀。”   “或许我心中也是这么觉得,只是却有另一个声音在不断的让我质疑自己,我都不知道是对是错…”   白子曰的眸子带着浓重的忧思,但不过转瞬,又立刻清亮起来,紧紧握住焉离的手,坚定的说道:“但无论如何,我都一定会让你离开北翟。”   焉离从未见过白子曰如此郑重而认真的许下承诺,视线在白子曰的脸上游走,思绪倒退至今日从离开阪香寺开始白子曰的一举一动,还有原本应该随时跟在她身边的阿英也被在那时支开去了别处……   焉离的心上泛开阵阵波澜,突然用力回握住白子曰的手,眼神里散发出的光芒几乎灼伤到白子曰:“子曰…那个木九到底是谁?”   白子曰大概是没想到焉离会突然这么问,抬眼低眸之间,将手从焉离的手里抽离。   “你总会知道的,也许很快,也许过几年,但这并不重要,你现在要记得的是自己肩上的重任,不要再任性妄为了,就算是为了我,也不要再离开南月了好吗?敌国在一日日强盛,南月不会一直安稳现世,南月的子民需要你,他们需要一位稳重,英勇的国主去保护他们,不受外族的侵略,国主已经年迈,而你已长大成人,我希望将来,等我再回到南月的时候,你已经不再是我记忆里那个年少任性的你…”   “你说你要回去南月?!”白子曰的话还未说完,焉离听到她会回去南月的话,又兴奋的握住她的肩膀高声确认道。   “我…”白子曰刚想回答,就听到外面传来小刀的声音:“王妃,到东城门了。”   白子曰应声说知道了,拨开焉离的手,让他继续待在马车里,自己起身准备下去。   小刀扶着白子曰走下马车,白子曰不动声色的低声对小刀说:“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事,务必带着焉离离开,平安的将他送回南月,拜托了。”   小刀郑重的点头,白子曰一直神色凝重的脸上终于浮上些许笑意:“替我谢谢思修。”   “主持说,要王妃亲口向他表达谢意。”   “哦…如果…我是说万一…”   “主持说,不会有万一,他相信他的好朋友。”   两人相视一笑,不再多言。   守城的侍卫匆匆而来,见来者是白子曰便立刻行礼:“参见九王妃,不知九王妃大驾于此所谓何事?东城门今日闭门,若是要出城需移驾其他城门。”   白子曰抬头仰望城门之上,风起云落,旗帜飞扬,执旗士兵的身旁,有人正疾步走向他处,白子曰可以清晰的辨别,那人是青竹子无疑。   “王妃有急事需要出城去,不能耽搁,东城门距离目的地最近,烦请小哥通融。”小刀上前说道,白子曰的视线也收了回来。   侍卫看了看白子曰:“小的去请示一下。”言罢,小跑着上了城楼,不多时,又匆匆回来了:“九王妃,小的上头也有规定,多有难办之处,还是请您移驾其他城门吧。”   “带我去见青竹子!”时间在一点点流逝,白子曰已经没有等的耐心。   侍卫听到这话先是一愣,而后正准备说去请示,结果被白子曰一把推开,白子曰提着裙角快步上楼,侍卫在后面一边喊着‘王妃留步’,一边紧追着跟了上去。   小刀没有紧随其后,而是转身回到马车上,将正要从里面探出头来的焉离硬生生推了回去:“王妃有交代,您不可以出来,从现在开始,您归我管!”   焉离听到这话一脸的莫名其妙,刚想要反驳,就被小刀怼了回来:“您要是不想王妃生气,就得照办!请谨记王妃对您的嘱咐和希望!”   焉离一口气顶到喉头,怒甩车帘,气鼓鼓的坐了回去。   而另一边的白子曰此刻正一手拖住青竹子的胳膊,言辞简洁的说道:“行礼就不必了,开城门吧。”   青竹子的双手停在空中,思虑着回道:“眼见这雪还下着,也不知何时才会停,城外路面不比城内,更是湿滑泥泞,王妃原不喜这般脏乱,何故非要今日出门,还是等雪停了再去吧。”   “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我今日愿意做什么,需要你指手画脚?!”白子曰不爱数落下人,毕竟众生平等,她从不愿意以势欺人,但眼下她不得不这么做,即便她知道青竹子也只会听慕九渊的话。   青竹子果然并未受惊,依旧淡定的回道:“这是王爷的意思,王爷不希望王妃在这般风雪天有任何的闪失,您还是请回吧。”   “如果我非要坚持呢?”   “……”   “你去问他,问他说过的话可还作数?如果他是真心的,就让我出城,如果不是,也请他告诉我他的本意,而不是一再的拿我寻开心,说些无关痛痒的玩笑话。”   “王爷答应您的事一定会做到,只是劝王妃不要急于一时。”青竹子有条不紊的回道。   白子曰冷笑着,脚步缓缓后退,几近城墙边缘,手触碰在冰凉的古石上,一阵颤栗。   在青竹子还未及反应的时候,白子曰突然奋力爬了上去,虽然动作不是很连贯,也显得有些狼狈。   站在不算宽展的凹石上,雪还附在上面,一个重心不稳就会失足坠落下几米高的城墙,寒风在高处显得尤为清冷和蚀骨。   白子曰的发丝随风吹拂着,眼神时而坚定,时而闪烁。    ☆、跳楼·步步追   城门紧闭,过往无来客,为数不多的守城侍卫中,有人还是在不经意间回过神来发觉有人突然爬到了城墙上,因而惊呼着,包括青竹子在内,一时间确实有些慌乱浮现。   “开城门,不然我就从这跳下去。”白子曰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觉得可笑,没想到在这古代有限的时日里,她竟然也会有一天做出这般狗血而无谓的事,俨然一副可以被世人嘲笑的模样,为了出城门要死要活。   白子曰甚至都不敢低头看一眼,生怕自己会因为多看一眼,就恐高的晕头直接载下去。   也不知道到底是哪来的勇气站了上来。   可有什么办法呢?   南月不能没有焉离,不能!   想到这儿,白子曰努力给自己吃了颗定心丸,并用力点了点头。   等一段自我的心理建设结束之后,白子曰发觉周围已经围了一圈人,青竹子站在人群之后,微微侧身,视线在他的侧后方和白子曰之间游走。   “你们都不要过来!”白子曰狰狞的吼道。   心里却是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吐槽着狗血啊,狗血。   “王妃,您先下来,有什么事好好商量嘛。”刚才的小侍卫说道。   然后有几个侍卫忍不住相互低声议论着:‘九王妃也太那什么了,不就是要出个城门么?换个门走就是了,为啥非要走这儿,不给走还要死要活的,这也太奇怪了。’   ‘对啊对啊,这般任性妄为,估摸着在家里也很难伺候啊。’   ‘青大人怎么还不发话,难道就任由王妃这般胡闹?’   ‘是啊,不就是要出个城嘛,出就是了啊,总得有个说法不是?’   ‘诶,不会是和九王爷闹别扭,知道王爷最近奉旨监管东城门,故意来扰乱秩序的吧?’   ‘难道真是?’   侍卫们的议论和猜测接连不断,视线齐刷刷的回到白子曰身上,盯着白子曰的眼神,让白子曰一阵尴尬,脚下无意识的挪了挪地儿,当下忘记自己还站在凹石上,一个不留神,身子在空中晃悠了好几下,弄的场面又是一阵混乱。   见青竹子那还是没有动静,白子曰故意大声喊道:“我跳了啊!”说着脚下缓缓挪出一小步。   “我真的跳了!”声音听着有点颤抖。   该死的青竹子!该死的慕九渊!竟然还无动于衷,难不成非要我真跳下去?!   白子曰忧愁着回头望了眼城楼之下,忍不住发出了‘诶哟我的妈呀’的惊呼,冷汗是没冒出来,小心脏倒是真受到了暴击。   这跳下去摔不死也是脑瘫了,难道老天爷在给她机会穿越回去?!   再回头望一眼…这…这怎么下的去脚…   算了,眼一懵,头一栽,就过去了。   脚下如灌了铁般沉重,刚抬起,就听到有人大叫道:“王妃不可啊。”   白子曰望向青竹子,还有方才他视线所及之处,再越过城墙之外,虽然此刻街道依旧清冷,可六王派来盯着他们的人一定会在不久后找到这里。   “我输了…”白子曰嘲笑着自己,然后一跃跳下,留下身后一阵嘈杂的惊呼。   白子曰觉得自己一定必死无疑。   身体直线下降,寒风拍打在身上,死亡的气息充斥着每一个细胞。   “白子曰!”一声怒吼传来,白子曰的身体仿佛被击中一般,随着一丝温暖靠近,身体也被什么东西托住了似的,虽然依旧在下降,速度却放缓了许多。   白子曰睁开眼睛,一回头正对上慕九渊的脸,清晰冷峻的让人心头一寒。   坠落的一瞬,慕九渊先着地,白子曰隔着他的身子落在雪地上,还好几日积压无人清扫的雪层足够厚,不然两人怕是都得多少受点伤。   “咳咳咳。”慕九渊猛地咳嗽了几声,白子曰越过他看向不远处,似乎是在她跳下城楼时,小刀就已经驾着马车迅速离城,此刻已渐行渐远。   “你…”白子曰终于长舒一口气,收回视线看向慕九渊的眼睛里百感交集。   只是还未等到两人说话,青竹子就已经带着几名侍卫快步跑来,高声说道:“王爷,王妃,可有受伤?属下已经传了太医前来,不过方才王爷匆忙赶至出城门营救王妃时,王妃的车夫私自驾马车出城而去,是否需要追回?”   白子曰立刻喊道:“不用!”   几人齐刷刷的看向白子曰,白子曰眨巴着眼睛,似是生气般的说道:“啊!我说他非要出城去救什么亲娘,要死要活的,我看他可怜就答应下来,没想到他竟是如此这般忘恩负义之人,竟然携‘款’潜逃,我的马车!我的钱袋!气死我了!”   白子曰迅速自导自演了一出戏。   “算了算了,谁让本王妃心善,就不跟他计较了,虽他去吧,若是真的要救人,也算是做好事了。”白子曰说完,场上一片寂静。   “白…子…曰!”慕九渊拉长了语调,已经算是在警告了,那表情分明就是在说‘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   “多谢王爷救命之恩!”白子曰瞬间变身乖巧的小白兔,趴在雪地里,咳咳的笑出声来。   侍卫们诧异的看着眼前的九王妃,真是…多变…   慕九渊拉着白子曰起身,却突然听到城门传来六王爷的怒吼:“你们都愣在这干什么!给我追!追!你们知不知道方才逃掉的是谁?!是敌国的太子!你们这些饭桶!谁让你们私自放人出城门的。”   白子曰听到这话,原本已经蒙上笑意的脸瞬间僵住,慕九渊握着她的手:“有我在。”   几人走到城门下,与六王的人马迎面撞上。   “六哥这是哪里来这么大的火气,方才出城的不过是个驾车的马夫,长相样貌在场的人也都见过,六哥大可拿着敌国太子的画像让他们辨上一辨,若真是敌国太子,本王就又怎会轻易放过!”慕九渊神色镇定的说道。   “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给!我!追!”六王咬牙切齿的说道,吩咐着他的人马行动。   “慢着!”慕九渊喊道,示意青竹子带人挡在城门前,复而继续说道:“既然六哥觉得一个马夫都可能是敌国太子,那本王也大可怀疑,你这随行侍卫中说不定也会有敌国太子潜藏的可能,来人,给我搜!”   “九弟你可知包庇敌国太子,要是让父王知道了,后果可不是你现在这般逞能所受的起的!”   “六哥说笑了,弟弟我可没那个胆子,不像六哥,信手拈来的证据就敢到父王面前说辞,惹的父王不悦。”   白子曰看着两人你一句我一嘴的互怼,心下乐得如此便可为焉离和小刀争取更多时间走的更远些。   “你!”六王怒指慕九渊,不过一瞬的功夫,突然鬼魅的笑了起来,转而望向白子曰:“别人的车夫,本王自然不怀疑,可是弟妹的车夫,本王就不得不怀疑了,人人都知道弟妹出自南月,自小和南月太子焉离交好,弟妹你说是不是?”六王话到最后的时候下巴轻扬,视线从白子曰的身上离开,转而望向远处,似是如他所愿一般的哈哈大笑起来:“看样子确实舍不得弟妹呢。”话毕,轻蔑的冷哼了一声,手指微扬,暗示手下行动。   白子曰回头看到远处焉离所在的马车突然左右摇晃着停滞不前。   难道焉离那家伙又在闹脾气?!白子曰眼下可真是急了,转身随手牵过一匹侍卫的马,一跃而上,喊道:“我的车夫,我自己来追,用不着劳烦六哥大驾。”   伴随着马儿的嘶鸣,白子曰扬鞭策马而去。   慕九渊当即示意青竹子坚守城门,拦住六王一众人的去路,两王相对而立,目光中剑影刀光,六王先败下阵来,甩手勒令属下上城墙。   慕九渊余光扫过九王的队伍,弓箭手穿行其中,忽觉情况不妙,大声呵斥道:“城楼之上乃守阵要地,没有令牌携带兵器者不得入内!”   六王一边的嘴角微扬,不屑的笑了笑,随手拿过身边近卫的弓/弩和箭筒:“九弟难道忘记守城关卡向来由本王统领执守,虽然不久前这东城门被父皇委派给你监管,但本王依旧持有自由出入四方城门的手令,别人不行,难道本王你也要阻拦?!”   “六哥这是哪里的话,既持有手令,九渊自然不能阻拦。”   六王快步上楼,慕九渊紧随其后,青竹子留在城下监视六王的随行侍卫。   而另一方的白子曰在追赶至焉离和小刀所在之处时,照着焉离的脑门就是一巴掌:“我在城门为你争取时间,你竟然还在这里闹别扭,你知不知道那日追杀你的北翟六王已经来了,他现在在城门之上步步紧逼,如果你再不走,恐怕就不只是走不了那么简单了!”   焉离脸涨得通红,眉头紧皱,抓住白子曰的胳膊就是质问:“我刚才都看到了,木九他舍命去救你,他到底是谁?你不是都已经嫁给慕九渊了吗?为什么还和他纠缠不休?!”   “这不是一个未来一国之君该问的话,你给我赶紧走!”白子曰已经是在怒吼着说道,带着从未有过的失望之意。   “我只在意你!我只在意你!”焉离重复着自己的话,眼中因为急切和羞恼徒增了几分泪光。   寒风白雪之中,白子曰的脸冻得通红,眼中不自觉的抹上了泪花,拼命冷着脸说:“可我喜欢的人是慕九渊!”   发白的骨节咯咯作响,白子曰抓着焉离的衣领,一字一句的说着:“木九就是慕九渊,慕九渊就是木九,你可明白了?”话毕,哗的一下松开了手。   焉离站在原地,半响没说出话来,不是惊讶,而是由内而外散发出的绝望。    ☆、箭影·未完事   “带他走!”白子曰对小刀说道。   小刀刚要上前,却被焉离狠狠的推开:“他从一开始就没病?!他是装的?!他当初娶你到底是何居心?!这背后一定有什么阴谋!子曰!子曰!跟我回南月吧!”   “跟你回南月?!以什么名义呢?”   “我去求母后,将你指给我,反正白子艺她都可以,你为什么不能?!”焉离的倔强简直无可救药。   “别傻了,我是北翟的九王妃,是南月和北翟交好的象征,如果我轻易离开,后果会怎样,你可曾想过?更何况…慕九渊待我很好,不管当初他是因为什么原因娶我,但我终究已是他的妻。”   “子曰…我想你回去…我想你在我身边。”焉离说这话的时候,眼中闪烁着泪光。   “你如果再不走的话,今日为你陪葬的就不止是眼前的几个人了!我不想你有事,也不想九渊有事,今日因为他的帮助你才得以出城,若是错过了机会,就什么都没有了。”白子曰强忍着情绪,一字一句的说道,见焉离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心头一阵气结,握着马鞭的手越来越紧,勒的苍白痕痕。   白子曰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在嘶吼:“走啊!走啊!”   城墙上,六王扬起弓箭,被慕九渊挡在了身前,箭心缓缓上移,直指慕九渊的眉心。   “我说过了,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九弟何必如此固执,难不成真的看上了那南月来的白子曰?不过一个女子而已,成大事者怎可被儿女情长所牵绊,为兄眼见着你的病一日好过一日,也颇感欣慰,你我兄弟血缘,情分深重,往后日子还长,你可要为自己做好打算才是。”六王看似劝慰的话语却处处带着威胁的意味。   慕九渊的手缓缓抬起,用力握住箭心,眼神凌厉:“既然六哥这么懂得深谋远虑,为何不为自己多想想,今日之事,明日之变,谁又能料得定呢?六哥可不要把自己的路堵死了。”   “冥顽不灵!”六王咬牙切齿的说着,手中的弓弦顺势抵住慕九渊的脖子,白色的细弦轻轻划过,慕九渊白皙的皮肤上立刻渗出一丝血痕。   而方才箭弦交错之间,被慕九渊握在手中的箭心,此刻正抵着六王的脖子,慕九渊低眸望了眼那弓,声音低沉的说道:“六哥这次真的没沉住气。”   “慕九渊!”六王怒视慕九渊,随即展开攻势,两人你一拳我一脚的在城墙上打斗起来。   白子曰在远处根本看不清城墙上的形势,但她心中坚信慕九渊既然已经选择放走焉离,就一定会拦住六王。   焉离依旧执拗不肯离开,小刀决定将他打晕,强行带离,结果还没等下手,三人同时听到远处渐渐逼近的箭嗖声。   “小心…”小刀的话还未说完,白子曰已经先一步挡在了焉离身前。   ……   也许穿越的好处就是,穿越者本身总会举得自己也许不会死,也许还会因此回到原来的时代,但慕九渊却清楚的知道,也许真的会死,因为死,即是为了再一次的重生。   可他不想眼前的人再一次重生,他不想那些经历过的事再让白子曰重新选择的时候会和自己一样,选择以自己想要的方式彻底改变。   白子曰那么有心思,又那么倔强,她怎么还会愿意再见到他…   远行的马蹄印记没有停歇,焉离已看不见身影,小刀跟着应该不会有事,思修也一定会安排好白子怀,白子曰…   “白子曰,你醒醒!我不想你死…”慕九渊倒在地上,怀里抱着瘫倒的白子曰,鲜红的血迹浸染了淡色的衣裙,顺着胸口散开的血花,映衬着白子曰略显苍白的脸庞。   青竹子带着人围在周围,每一个人的剑指在六王近卫的脖子上,六王昏倒在不远处。   “王爷,我们是不是应该即可回去找思修主持,或许还有一线希望。”青竹子皱着眉说道。   慕九渊像是突然缓过神来,抱着白子曰的身子失心疯一般的跃上马匹,驾马前往阪香寺。   静逸的寺院里,枯树上积满雪花,池塘的水早就结上了冰花,已经许久不见飞鸟的身影,雪不停,又变大了些,屋内的火炉烧的正旺,白子曰躺在榻上,始终没有动过。   慕九渊在哭…   思修扶着宽大的衣袖,静静的看着他,很久没有看到如此失态的九渊了。   “九渊,你出去静一静吧,这不是你该有的情绪,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路…”   “可我不想失去白子曰…”   “改变历史就应承担它的变故,如果不是你,白子曰只会是南月的那个白子曰,利用的本身就是伤害。”   世事变迁,没有预知,只有浮世苍生下的云云蝼蚁。   慕九渊被请了出去,站在寒风之中,久久不能自己。   思修坐在床榻边上,朝白子曰的人中狠狠的按了一按,疼的白子曰差点喊出声来。   从床榻上一跃而起的白子曰压低了声音白着眼对思修说:“你想谋杀亲友?!”   思修甩了甩衣袖,说道:“我看是你想谋杀亲夫吧,瞧瞧他那可怜人儿的模样。”   “骗我总是要付出代价的嘛,更何况我原也不是因为要瞧他这模样才装死的,还不是为了躲过那六王的眼睛,顺利让焉离离开,再说了,我也不是没有受伤,你瞧瞧这肩上,那箭锋擦过的痕迹还在,血都渗出来了。”白子曰说到肩上的伤,忍不住呲了呲牙。   还好白子曰推开焉离躲得快,才使得箭锋只划过了肩头,可既然箭已出,总不能就这么白白的受伤,刚好白子曰身上带了慕九渊的血包,就临时起意弄了假伤口装死,也让焉离他们能顺利离开,这个决策无论是对焉离还是慕九渊都有着最直接的好处,何乐而不为,只不过路途艰辛,她白子曰在慕九渊面前也是装的辛苦。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难不成真让九渊以为你死了,把你埋了?或者烧了?”   “什么玩意儿?烧了?不是吧…”白子曰差一点惊呼出来。   “你难道就一点也不心疼他现在这般模样?”   “思修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絮叨了,我意已决,我假死也能帮到他的,六王那个祸害不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扳下台了么?”   “话是不错,可是你和九渊以后怎么办?九王妃的位置若是没有你,怕是迟早会有人替上。”   “说的好像也有道理…可现在不是骑虎难下嘛,我死了是最直接的两全其美的办法,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呗。”   “难道事情还是会回到原来的轨迹?不解不解…”思修突然自言自语道。   “你说什么呢?”白子曰问。   “如果我帮你假死,你会回去南月吗?”   “也许会吧,毕竟那里有我的家,不过也许不会,毕竟那时已经是名义上的死人,回去了招人耳目。”白子曰想了想说道。   思修而后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郑重其事的说道:“我帮你,可是你要答应我,如果有一天南月和北翟交战,你不要站在任何一方去出谋划策,只远远的观望即可。”   “这很难,就像今日我愿意去死,帮的是焉离和九渊两人一样,如果有一日他们兵戎相见,我不会坐视不理。”白子曰望向窗外,慕九渊的影子印在窗纸上,高大却显得异常脆弱。   “终究是改不过的,一切都是九渊的执念罢了,剩下的事交给我,你继续装死吧。”思修摇着头说道。   白子曰有些看不透,仿佛这其中有着什么他们不愿告知的缘由,却又仿佛那些都并不重要,一切还是会回到最初的原点似的。   而后,思修骗过了包括慕九渊在内的所有人,以火葬结束了白子曰在这一世的印记,伪造了骨灰转交给慕九渊,然后避开众人,偷偷将白子曰送出城。   所有人都以为白子曰死了,消息很快传到了南月家中,白子曰的父亲差点晕倒在内堂。   焉离还在回去的途中,听到消息始终不肯相信,明明离开时她只是肩上的伤,怎么会死了?小刀劝慰焉离,以大局为重,如果姑娘真的没了,太子就更应该不负她的牺牲,做到答应她的事。   焉离手中的马鞭几乎勒出血印,南月和北翟之间注定要有一场不可避免的纠葛。   “子曰,欠你的我一定都会讨回来。”焉离扬鞭策马而去。   而此时正开始游历生活的白子曰突然打了个喷嚏:“谁又在念叨我?”然后摸了摸鼻子,继续游走在异国的街市之中,渐渐消失在人群尽头。   故人事,故人起,缘是不可灭,情未了,自是会再相见。   思休思休不可休… 作者有话要说:  又一次的完结。 其实故事并未结束。 只是子曰慕九渊的第一部结束了。 年少时的他们的故事画上了句号。 希望大家在看的时候有过欢笑有过泪点,如此即可。 如果还期待他们之后的故事,就请告诉我吧,不要吝啬你们的留言! 苏某这厢告退了,回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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